“没……没什么,小妹只是不大舒服。”金玉奴的身体摇晃了一下。拿出帕子擦着脸的汗,趁机将身体转过去,只把后背对着郑蝉。手紧紧地握住了香包,在那里还有两枚弹丸,两枚从自己父亲眼取下的弹丸,与自己在内宅捡到的弹丸一模一样。
原本以为只是巧合,但此时已经确定,这家的男主人,是当日打瞎了父亲双眼,害老人家丧命,又把整个村子打得不复存在的罪魁祸首。而薛五,是自己的杀父仇人
如果不是父亲亡故,村子的散掉,自己也犯不和洪郎进京,也不至于被强人掳去,被恶人侮辱,和丈夫儿子分开。可是如果不是她们,自己也不可能脱离苦海,现在依旧要受冯邦宁那些人的糟蹋。这一家到底是自己的恩人,还是仇人……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郑婵这时走过来关切地问了几句,金玉奴只好强打着精神,说着没事,只是想念丈夫和儿子。郑婵宽慰她几句,又问起她生两个儿子的情形,不住夸她有福气,更难得的是,连生了两个儿子居然身材还没走样,金玉奴心乱如麻,顾不与她寒暄,只胡乱应付几句。
这当口,范进的声音传进来,“婵儿,我不是说过了么,你不用干这种粗活,做饭的事给丫头好,害我这一顿找。”
“当家的喜欢吃什么,只有我知道,交给其他人我可不放心。”郑婵说着向外走去,金玉奴看着郑婵的模样,如同看见几年前的自己。当初自己见到相公时,何尝不是如此。可如今……自己还回的去么?
她很了解丈夫,那是恪守礼法的书生,如果知道自己**于人,而且还是两个,情形一同昌技,还会不会要自己?可是与自己遭遇类似的郑婵,能获得一县父母官的宠爱,虽然没有名分,但是情形和夫妻也差不多,为什么命运会差得那么多?
心转过万千念头,脑如同乱麻,思绪混乱。直到郑婵摇晃着她的肩膀,金玉奴才如梦初醒般看过去,却见范进已经走进来看着她问道:“我听婵儿说,你的丈夫也是广东人?与我是大同乡?”
“是。”
“这我倒不层问过,但不知他住在哪里?”
“南海,金沙乡。”
“这不是大同乡,而是实打实的同乡了,但不知尊夫贵姓高名?”
“拙夫姓洪,名大安。”
范进沉默片刻,忽然重新行了个礼,“原来是嫂嫂当面,范某倒是失礼了,婵儿快带嫂嫂去更衣,洪兄与我也有些渊源,这可不是外人了。怎么,洪兄现在到京师了?这是从何说起,既然到了该到广东会馆,也不至于让嫂嫂受这般委屈了。”
郑婵带着不知所措的金玉奴去换衣服,范进脸则露出一丝笑意,曾经的对手现在在他看来,其实已经连蝼蚁都不能算。于仇恨,其实也已经谈不到。但是有金玉奴在手,能找到洪大安,见面之后也好做个了断,斩草终究是要除根才能放心。
他看看案板的菜刀,提起刀柄随意的切着,轻声念叨着:“黄恩厚都完了,何况是你洪大安,现在在我眼里,你也是这案板的肉,刀在我手里,想怎么切怎么剁,都是我说了算。一家人要整整齐齐,你们姓洪的那么惨,你这么享福可不好,总该有难同当才对啊。”
京师。
昏暗的小房间内,张大受看着对面年轻的书生,很有些惋惜道:“你说说你,一个读书人干点什么不好,怎么非要走这条路。之前我看你快饿死,好心周济你两顿饭,你小子肯报恩,为我写字,这很好。再接着帮我管账也很忠心,你只要好好干,咱家还管不起你的饭么?怎么非要入宫?咱家不答应你,你自己去找了小刀刘,来个先斩后奏,这是怎么话说的?宫里没你想的那么好,日子可是不好过啊。”
书生毫不犹豫地跪下来磕了个头,“学生已经下定决心,受多少苦也不怕。”
“哎,反正也这样了,说什么都晚了。总归咱们见面是缘分,你又愿意拜我做干爹,我成全你一回,带你进宫。读书人给我们宦官当干儿子,倒也是少见,也算是让她们开眼。你原本的姓不要用了,跟着我姓张,自己起个名字吧。”
“谢义父赐名。儿子已经想过了,儿想取名为鲸。”
“鲸?这有什么说道啊?”
“回义父的话,鲸是鱼王,正好侍奉真龙天子。”
张大受一愣,随即一阵大笑。“这读书人说话是有意思,随便起个名字,还有那么多讲头。你当皇是那么好见的,还侍奉天子?慢慢熬吧,熬到干爹这个岁数,再有我栽培,保你能伺候天子。”
“谢义父成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