扣儿被他吓得面色一白,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姑爷和我真是清白的,大老爷听了哪里的谎话?”
“你还敢骗我?杨世达逼间家里丫鬟胭脂,以至于闹出人命,这事本官已经知道了。如果不是罗武不肯递状子,我早就把杨世达捉来衙门了。你这么可人,又是陪嫁丫头,他会放过你?”
扣儿连忙解释着,先是宋氏善妒不许丈夫未经许可染指自己的丫头,之前有过几次亲热但都被宋氏给打破了,没到最后一步。等到夫妻和好之后,杨世达本人却又闹了隐疾,不能行事。再到他服了药以至于闹出胭脂人命之后,杨世达的心理却出了毛病。总是喊胭脂索命一类的话,精神委靡不振,对那等事也失了兴趣。以往内很喜欢占家里丫鬟的便宜,现在反倒是躲着走,对丫鬟有些畏惧。扣儿也是因此保住了清白。
她努力辩白着,又指天发誓,最后道:“大老爷若是嫌弃奴婢已经不是姑娘也没关系,奴婢可以介绍其他姐妹伺候大老爷,只要过了这一关,您想要谁我都帮您。”
范进的脸色这才好看了些,将她抱进怀里安抚了一阵才道:“我只是想搞清楚杨世达或者说杨家,到底值不值得拯救而已,没有其他意思。我这回帮了杨家,向你家小姐讨你的身契,她肯定会给吧?到时候我要你恢复自由之身,你可愿意?”
本以为扣儿会欢喜,哪知她却连连哀求着范进不可。“小姐如今只剩下扣儿了,奴婢若是此时离开小姐,那便是忘恩负义,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的。做奴婢的要永远忠于主人,便是小姐要奴婢下油锅,奴婢亦不可有丝毫迟疑。这是在府里受的教诲,奴婢时刻不敢忘。这种时候又怎么敢离开小姐半步?求大老爷发发慈悲,别把扣儿从小姐身边带走,她……太可怜了。”
范进端详着扣儿,摇头叹息道:“其实你比你们小姐还可怜,但你自己意识不到这一点罢了。好了,这种事不能勉强,既然你是怎么个态度,我也不逼你。你先到下面洗把脸,我交代一下这边的事,然后陪你去一次杨家。”
打发走了扣儿,盘琼从屏风后出来,冷声道:“冯!邦!宁!小子够胆!敢摆我们一道,当我们是好欺负的!”
“跟他比,你们确实很好欺负。他叔父是内相冯保,你们想要招安,少不了也要走他的关节。所以别想有的没的,自己放聪明点,别让他看见你,如果真看见了,就报我的名字。”
盘琼的手上不知几时出了把匕首,又随即消失在袖子里。“如果碰见了,就拿这个对付他。我们虽然很想招安,但也不会因为这个就任人欺负,宋江的故事林獠听过,她不会做那种笨蛋。这次的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们得出了这口气。在佛郎机人面前丢的面子,总得找回来。”
范进道:“你让佛郎机人多等几天,我会想办法搞到他们需要的绸缎。六小姐你也见过了,徐家手上同样控制着大批机户和绸缎商,还有凌春荣和他那好友张百龄,都是有办法的。为师保证你们可以拿到绸缎,保全海珊的面子。不过现在,我得去趟杨家……”
盘琼一笑,“师父原来喜欢的是这种女人,那确实很麻烦了。我们林獠不是那样的性格,让她这么说话还不如杀了她。不过我可以啊,只要我做回以前的自己,就会像这个丫头一样弱弱的说话。”
她目光流转,向着范进走去,语气也变得楚楚可怜,“师父……弟子想要伺候师父一辈子……”
范进在她头上凿了个栗子,“你这样很危险的,容易激发师父某一方面的爱好。如果那方面的嗜好被你勾起来,女塾那里会出问题。所以今后禁止用这种语气跟我说话。现在是家庭作业时间,假如你是宋氏,遇到这种危机该怎么化解,等我回来时,要看到答案,否则打p股……我是说打手板。”
等到范进走出去,盘琼才哼了一声,“有心无胆,连我的裙子都不敢脱,还敢说打p股?你倒是打啊。我如果是宋氏,你怕是早就扑上来了,那还有什么难解决的。你这种男人最好对付,等我学会了你的本事,再打败你,到时候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她如是说着,手摸向了头上被他凿栗子的地方,低声嘀咕了句:“讨厌。”
杨宅,此时已被一片愁云惨雾所笼罩。
杨宝财死的急,接着又是两位当家人发病,全家群龙无首,连发丧都来不及。因此杨宝财的死讯还没有对外公布,只在自己家里忙着裁剪孝衣,预备后事。阵阵哭声已经从后堂飘出来,不少上了年纪的下人,脸上也满是哀荣。
与他们相比,年轻的仆人的神色间更多是慌张,如同灾害来临前的小兽,比起巢穴是否存在,他们更关心自身的安危。
往日里家中大事小情都是二奶奶料理,不少下人对此其实是有些微词的。尤其二奶奶为人精明手段又厉害,连克扣些钱都可能被她发现打骂,心里对她颇有些不满。可是到了眼下这个时刻,这些年轻下人心里又都期盼着二奶奶出来主持大局,可是往日里这个大说大笑的精明妇人,眼下却没了踪迹,不少人四下寻找着:她到哪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