铒药和丹药相似,药性强烈,能够短时间振奋精神,服用多了,毒性伤身。
李治这些年一直汤药不断,偶尔还会用铒药提神。
奉御们苦劝良久,李治黯然道:“除了铒药,还有什么能治愈朕的病痛?”
奉御们无言以对。
裴英娘也劝过李治,李治每次都含笑听她啰嗦,过后仍旧偷偷服用铒药。
一定是铒药药性太烈了!她心急如焚,不等侍从取来脚凳,跳下卷棚车,抓住宫人的手,嘶哑着声音追问:“怎么不好了?”
“圣人晕厥,奉御们束手无策,天后命我们请公主、驸马回宫。”宫人飞快道。
他说话间,几个宫人已经驰马走远了。
“娘子恕罪,我也得走了。”宫人挣开裴英娘的手,鞭子在空气中甩出一声脆响,疾驰而去。
“我的银牌呢?”裴英娘心急如焚,李令月和薛绍刚刚行完交拜礼,武皇后连他们都要召回宫,那李治此刻一定十分凶险!
她转身回到卷棚车上,催促车夫,“不等相王了,立刻回宫!”
车夫不敢耽搁,吆喝一声,把鞭子舞得呼呼响。
“不行,乘车太慢了。”裴英娘手心里全是汗,掀开帘子,吩咐随行的扈从,“停车,牵马来!”
她今天穿的是宽袍大袖的道装,因为是李令月的婚礼,特意装扮了一番,不好骑马。这时候她急得焦头烂额,哪里顾得了这些,跨上马鞍,不等坐稳,就夹紧马腹,甩响长鞭。
落后的扈从们手忙脚乱,追着跑远的三花马疾行,一开始还能听到鞭花响声,过了崇仁坊之后,半夏忽然一个激灵,冷汗涔涔,望着前方黑黢黢的暗影,低喝道:“娘子呢?!”
长街上灯火通明,沿路两旁伸出一排排熊熊燃烧的火炬,除了火把燃烧的声音,前方一片死寂。
扈从们目瞪口呆,汗如雨下。
婚宴才散,杨知恩立刻领着随从赶往坊门口,转了好几圈,没发现裴英娘的车驾。
他下马询问街角戍守的武侯,武侯们面面相觑,讨论了几句,抱拳回道:“娘子好像回宫去了。”
杨知恩皱眉,郎主不是已经和娘子说好去曲江池的吗?
他拨转马头,顺着平坦宽阔的长街往北走。刚走出半里路,迎面撞见惊慌失措的半夏和永安观扈从,上前道:“我奉郎主之命前来迎接娘子。”
半夏满脸是泪,嗓子已经哑了,“娘子不见了!”
杨知恩心口猛跳,长鞭跌落在地。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之时,安静了一整个白昼的平康坊人潮涌动,喧呼不绝。
灯红酒绿不夜天,彩袖飘扬舞翩跹,夜晚是平康坊最热闹的时候。
秦岩手执横刀,守在一处临街阁楼上,眼看着里坊内的酒肆、青楼次第燃起灯火。
入夜之后,锦绣华服的富贵少年郎们成群结队赶往各自相好所在的销金窟,车马竞道,人声鼎沸。
他低啐一口,和身后的属下抱怨:“这些王孙公子一夜送出去的缠头资,足够本公子花用一个月的!骄奢淫逸,好吃懒做,全是蠹虫!”
属下茫然道:“您不也是世家公子吗?”
秦岩昂起下巴,得意道:“我哪能和他们一样?我……”
他正欲滔滔不绝,余光看到身穿一袭华丽锦袍的执失云渐拾级而上,连忙把吹牛皮的话吞回嗓子眼里,“执失,公主的婚宴这么快结束了?”
执失云渐走到回廊尽头,往下扫视一圈,面无表情道:“吐蕃使团提前走了,我一路跟着他们过来。”
秦岩忍不住为薛绍掬一把辛酸泪,“你身为傧相,竟然中途离开?”
执失云渐面无愧色,“他知道轻重缓急。”
秦岩还想调笑两句,属下在一旁道:“来了!”
两人立刻敛容正色,往楼下看去。
一辆华盖马车急急驶过巷曲,赶车的车夫鬼鬼祟祟,神态紧张,一看就知道心里有鬼。
“是不是吐蕃人?”秦岩轻声问。
时下世人出行一般乘坐牛车,能坐马车的,一定是王侯世家公子,或是异族勋贵。
执失云渐沉吟片刻,“不是。”
他挥挥手,示意两旁的护卫:“放马车过去。”
护卫们躲在暗影中,静立不动。
“那辆马车古里古怪的。”秦岩小声嘀咕,“不拦下来看看?”
执失云渐望着对面彩绦飞扬的酒肆,吐蕃使团正在里面聚饮,“正事要紧,不能打草惊蛇。”
秦岩点点头。
裴英娘依稀听到马车外的喧闹人声,睁开眼睛。
可能有人给她灌了什么药酒,喉间火辣辣的,烧得厉害,她扯着嗓子喊半天,只能发出几声微弱的气音。
马车继续前行。
裴英娘试着挣扎几下,想发出声响引起路边行人的注意,发现双手、双脚都被绳索牢牢捆缚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