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发出阴阳怪气的讥讽,只差点名道姓了,众人哄堂大笑,那谢子昀扭头望向骆秋迟的位置,若有所思,一颗出头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
他忽地一下站起,向其他三个伙伴使了番眼色,四人心领神会,径直来到了骆秋迟桌前。
又有热闹可看了,不少好事者眼睛一亮,闻风而动,也纷纷凑了过去。
谢子昀把手里的四个习本一甩,啪地扔在了骆秋迟桌上。
“喂,新来的,听说你很厉害嘛?想必模仿一下字迹,代写一下功课,通通不在话下吧?”
骆秋迟抬起头,只见谢子昀双手抱肩,一张尖尖下巴的脸盛气凌人,就差用鼻孔看着他了。
“怎么,难道不对吗?袁老头那么夸你,你难道不是那种生带吉光,出口成章,可一夜赋诗三百首,把死人都从棺材里吓活的旷古奇才吗?”
辛辣的讥讽中,满场大笑不止,个个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样子,那谢子昀一挑长眸,双手撑到了桌子上,逼近骆秋迟:
“喏,既然你不反对,我们四个的功课就交给你了,好好写,听见没?”
骆秋迟迎上他的目光,一动未动,许久,似笑非笑:“好。”
这倒是令所有人一怔,紧接着,周围一片哗然,谢子昀扭头看了看身后三位伙伴,得意洋洋。
坐在前方的付远之有些意外,孙左扬则露出鄙薄之色,唯独姬文景,似充耳未闻,只继续埋头看着画册,不过整个人又挪开了点。
谢子昀继续看向骆秋迟,啧啧道:“让你写,你还真就写啊,骨头真是不值三两重,不过我喜欢,就当多养条狗在身边了,你看好了,认清楚我们四个,我姓谢,他姓齐,他姓王,他姓柳,我们是竹岫四少,日后你跟我们打交道的机会还多得很呢!”
骆秋迟“哦”了一声,煞有介事地点点头,依旧似笑非笑。
周遭更加哗然了,被谢子昀这么一闹,有人也忍不住想插一脚,心痒难耐地挤上前来:
“那个,你帮我也写了吧,记得写好点啊,仿着前面的字迹写,千万不要被袁太傅瞧出来了,听见没?”
“还有我的,我的!不用写太好,韵脚工整,像首诗就行……”
“对对对,我也是,反正你这么厉害,帮我的也一并代写了吧!”
各种习本雪花似地飞向骆秋迟,他不恼不气,坐在桌前,来者不拒,笑意淡淡。
如此一来,“有样学样”的人更多了,几乎大半个甲班都围了上来。
姬文景坐在旁边,生生被挤到忍无可忍,猛一下站了起来,对着众人投来的目光,冷冷一喝:“滚开,别挡路。”
他拿着画册站到窗边,背过身去,似是想眼不见为净,那些被他喝斥的人有些脸上挂不住,切了声,哼道:“有什么了不起的,天天板着张脸,跟茅坑里的石头样的,又臭又硬,不过是个空架子侯府,清高给谁看?”
“就是,别理他别理他,我们继续,反正他从来都是那个鬼样子!”
姬文景背影一动,握住画册的手一紧,却深吸口气,到底一言未发,只继续低头看向画册。
等到一番“壮景”过去后,骆秋迟桌上已堆起小山似的一沓习本,谢子昀斜倚在座上,架起二郎腿,嗤笑出声:“真是蔚为壮观啊,可惜不能让袁老头来看看,看看他夸上天的麒麟魁首,是个怎么样的寒门孬种。”
周遭笑声四起,骆秋迟却面不改色,只将桌前一本本整理好,直到一抬头,对上付远之的目光,那是一种奇怪的审视,沉静如深渊寒泉,似乎想将人彻底看清楚。
骆秋迟心中明了,嘴上却笑了笑:“怎么,付兄,你也要找我代写?”
付远之长睫微颤,收回眼神来,正要开口,孙左扬见状,连忙拉起他,“阿远,我们出去吹吹风吧,不要同这人说话了,自降身份。”
付远之略一迟疑,却在经过骆秋迟桌前时,停了下来,借着那堆习本挡住自己,俯下身来,盯住骆秋迟的眼睛,低声道:
“如果,你愿意换一个投石人,不再去找闻人师妹,我可以出手相助,让他们不再为难你,你此后在书院的日子,也能过得安稳一些,你觉得怎么样?”
骆秋迟默了默,扑哧一笑,摇摇头:“果然。”
他勾勾手指,待付远之又凑近些后,攫住他的眸,一字一句道:“这很像你的行事风格,付大公子。”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讥讽,付远之望着那双清亮的眼睛,心头无来由地一跳,似乎在电光火石间捕捉到了什么,却又稍纵即逝,他嘴唇翕动,还想开口之际,骆秋迟已经幽幽一笑:
“可惜,我不稀罕,你省省吧,付远之,你真的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算无遗漏的吗?”
☆、第二十五章:扮猪吃老虎
“这就是你们对开鸿第一日,对老师,对书院的态度吗?”
袁太傅手持一把近九寸长的戒尺,气得七窍生烟,把案台敲得啪啪响,吓得满堂噤若寒蝉。
“简直无法无天了,说,是谁带头的?”
他把手边一沓习本狠狠摔在地上,众人定睛望去,个个脸色陡变——
那摊开的本子上,墨色潦草,狂放不羁,画满了各种各样的老鼠、王八、癞蛤|蟆,五花八门,不堪入目,可谓是一塌糊涂,尽辱宫学风范!
“谢子昀,说,是不是你起的头!”
随着这一记怒吼,一个习本狠狠掷在了谢子昀身上,袁太傅暴跳如雷,唾沫几乎要飞溅至他脸上:“你好好看看你的大作!”
谢子昀面白如纸,手忙脚乱地翻开本子,这一看,差点晕厥过去。
他的本子上倒是写了一首诗,只是题目为《春梦娇娘十八式》,不仅诗句淫|浪无比,旁边还配了一幅裸女小像,香艳入骨,极尽猥琐之能事,这还不算,最下方还写着斗大的六个字,嚣张气焰简直扑面而来——
“袁、老、头、吃、屎、吧!”
不少人伸长脖子望过来,瞧见这图景,目瞪口呆,谢子昀更是连话都说不完整了:“太傅,我,我,这不是我……”
“不是你还有谁?你眼睛瞎了吗?这不是你的字迹,不是你的大作吗?难道青天白日的,还有鬼写了栽赃给你吗?”
袁太傅的唾沫星子都要溅出窗外了,他手中戒尺狠狠一敲,声如洪雷:“你给我立刻上台来,举着你的习作,滚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