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邱雁君拍到的时候,时季鸿下意识松了手劲儿,可她后面所说的话越来越诛心,同时耳朵听见那只飞去前面的鹦鹉又悄悄飞了回来,他立即重又握紧邱雁君的手臂,并在青龙突然变大飞过来攻击的时候拍出一掌。傻鸟撞上冰寒掌风,立刻冻得浑身僵硬,一身羽毛转瞬之间就结了冰霜,然后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邱雁君:“……”
时季鸿看都没有看一眼体型庞大的冻鸟,手上用力,将邱雁君扯进了悬冰洞,然后回身关上洞门,设下禁制,松手道:“你出去吧。”
邱雁君:“……啥?”
她刚刚是不是把这小子刺激大发了?但看着神色,他也不像是疯了的样子啊,邱雁君一边揉着手臂,一边低声问:“青龙……没事吧?”
“有没有事,你自己破开禁制出去看啊!”时季鸿一边说一边又往门上丢了两枚不知什么作用的符咒,“你开得了这个禁制,我就放你和那傻鸟走。”
唔,看来是没事。邱雁君转头打量了一下,发觉这悬冰洞果如其名,洞室顶端距离地面至少有外面两倍高,顶璧倒挂了许多剔透冰柱,有些冰柱中间掏空放了明珠照明,十分好看,像童话中的冰雪宫殿一样。不过冰柱好看归好看,也使得室内很冷,除了门那边的墙壁外,其余三面都结了厚厚冰霜,地上也是,不但没有像外面一样铺设软垫毡毯,中间还有一块双人床大小、透着淡淡蓝色的冰面。
“你们家这门功法……需要冻着练啊?”
“是啊,不然你爹……邱至澜为什么时常潜入潭底去?”
邱雁君惊讶:“你的意思是,他也已经开始修炼了?只需要找冰寒之地,不需要割一刀吗?”
咳咳,没办法,欲练神功、必先自宫给她留下的印象太深刻了。
当时季鸿发觉她眼神又开始往下溜的时候,实在端不住了,干脆伸手按住邱雁君肩膀把她整个人转回去面对石门,并气道:“你脑子里都装的什么?割一刀,往哪里割一刀?”
邱雁君背对着他偷笑:“我建议你,只是建议啊,下次想办法在功法秘卷上加一句‘欲练神功、必先自宫’,这样就算功法丢了,也不吃亏,嘿嘿嘿。”
“自宫?”
啊,对!这个世界没有皇帝,没有宫刑,邱雁君就好心解释:“就是自阉,我记得邪修那边好像有一门功法就是要阉割的……”
时季鸿:“……”跟这人真是生不起气!“行了,别废话,破禁制吧!”
原来这货让她面壁是要她破禁制,邱雁君盯着门看了一会儿,先试探着伸手试了试,立刻就被极寒之气逼了回来,然后又把她要解钟华洞府禁制时学的几种法门都试过,完全无效,她就干脆认输了。
“我解不开,劳烦季鸿真人大人有大量,放我出去吧,这里太冷了。”
时季鸿被她这飞快认怂的态度逗笑了,讽道:“你刚刚义正词严的劲头呢?”
邱雁君叹气:“我又打不过你,我还能怎么样?反正我这辈子就是这样,一直身不由己,没什么自由痛快时光……”
明知这不过是她的另一种策略,时季鸿还是被激不过,冷笑一声开了禁制,“少来这套!别说是你,邱至澜亲自到了这里,悬冰洞的禁制他也解不开。”
邱雁君往外走的脚步一顿,转头看他:“你的意思是……当年这悬冰洞不是邱至澜打开的?”
“我醒来收尸时,门户完好无损,冰柱也都排列如初,这洞室内除了少那枚玉简,一切都跟我父母进来闭关时一样,而这个禁制只能用我家家传功法解开。”
“这么说,邱至澜没说谎,确实是你父亲打开禁制发出求救讯息的。”邱雁君真有些惊讶。
时季鸿冷哼:“这一点他应该是没有说谎,但是他有意拖延路上时间,却是毫无疑问。邱至澜早已结元婴,情急之下就算带着一个我,区区两千里,也不至于要花半月时间才回到竣游峰!”
也就是说,邱至澜虽然没有下手谋害时季鸿父母,却故意拖延时间,错过施救机会,好过来捡漏……,邱雁君仔细想了半天,都不知人渣爹这种行为到底该算个什么罪名。但不管怎样,时季鸿作为死者之子,在这个有仇报仇的仙笈界,都有充足且正义的理由向绛云岛复仇。
“那……你要不要我写一篇报道,把邱至澜干的这事公之天下?我之前有偷偷散出去不少素帕的。”她仔细想了想,这是她唯一能做的了,“这样紫浮宗也就没理由再追缉你了。”
哪知时季鸿根本不领情:“你以为我是为了这个?谁管他紫浮宗怎样?我就是告诉你,邱至澜做过的事我早就一笔一笔记在了心里,所以我没亲眼见到他遭到该有的报应、死透了之前,你别想走。”
邱雁君有点无力:“我最后再问一遍,他干了什么跟我有什么关系?”
“也许跟你没关系,但你对他来说,却不是没关系。”时季鸿说着,嘴角露出一丝残忍的笑意来,“我一直想在他垂死挣扎之时,拉着你到他跟前,好好跟他讲讲你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做下的光荣事迹,让他也做个明白鬼,临死之前能知道他到底养了一个什么样的好女儿。你想想那场面,是不是很有趣?”
嗯,是挺有趣,对于邱至澜来说,大概就是“终日打雁,却被雁啄瞎了眼”的感觉吧?呸,为什么是雁?
“可是……万一他就无声无息死在中州,你还要绑着我一辈子不成?”
“不想被绑一辈子就去修炼!”时季鸿说完就把悬冰洞的门一关,将邱雁君和结霜的青龙关在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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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鸿雁
石门严丝合缝的卡进凹槽, 隔绝内外视线的同时,外面的声音也几乎听不到了。
时季鸿转身走到淡蓝冰面上直接躺倒, 望着头顶参差冰柱自嘲一笑, “我真是贱。”他心里想。
由南到北,几千上万里的奔波, 身后甚至一直有不同势力的人追着想捉他,他都绕道去了一趟中州城, 只为了查看有没有邱雁君的踪迹, 然而找到踪迹见到人了又怎么样呢?他还没把她当仇人之女, 她倒满心防备一直把他当个杀星在世。
再想想当初刚从东海之中爬上来时,听说第二美人邱雁君香消玉殒, 那万物失去颜色、天地间只剩下他一个人一般的冷寂无声;还有他亲眼见到两份八卦报,确认是出自于邱雁君之手时,那回暖还阳一般的感受;以及意外看到绢帕上那简单至极的“还活着吗”四个字时, 无法抑制涌上心头的真切喜悦……
“真贱!”时季鸿忍不住说出了声音。
千年/玄/冰上的透骨寒意席卷全身, 他深吸一口气, 想摈除杂念运转功法, 可试了几次都没成功, 只能坐起来, 让功法自然缓慢流转御寒, 放任自己的杂念乱飘乱撞。
幼年即遭大变, 认贼作父忍辱负重多年,时季鸿自问心性远非常人可比。他能在邱至澜眼皮子底下一直偷偷修炼自家功法,同时还能按照邱至澜教授的进度修习绛云岛那门隐隐带着恶意的功法, 能在合适的时候突破筑基,还要三五不时听邱至澜的吩咐出去办事,日常与邱家儿女和其他邱至澜的义子弟子等人保持不远不近的关系,真正是日理万机、无暇他顾。
尤其近一年来,他隐隐到了突破结丹的边缘,本该一心为自己筹谋,选择合适的时间地点消失,自去突破,在不惊动邱至澜的情况下修炼进阶,等有朝一日,他修炼有成,再出其不意的来找邱至澜算账。
目标清晰、计划周详,可惜绛云岛上始终有一个他忽略不了的变数——邱雁君。哪怕明知这个黑心兔子、谎话精在以美貌为法器,驱使他和林广深等人为她所用,明知她本人根本不像外表那么单纯无害,明知她骨子里和所有人都疏离冷漠只看重自己,他还是无法眼看着她被亲生父亲卖掉、落入不堪境地。
原来他也不过是个以貌取人的凡人。时季鸿唾弃自己,却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起码他还是个明白鬼,不像林广深他们从始至终都蒙在鼓里,把邱雁君当成什么玉女天仙供着,被她骗了也不知道,他……他至少是心甘情愿,没有上当。
好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时季鸿苦笑一声,又躺倒在冰面上,而且他自己瞎操心,想把人拉到自己羽翼之下,那黑心兔子还不是不领情?
“邱至澜真是老谋深算,他早就算到了会是这样吧?”不然为什么最初把他带回绛云岛时,要让他和已经十四岁的邱雁君住同一个院子?而且从来没要求他改口叫她五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