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辞见着凤鸾之虽是望着自己,但是眼神空洞,眸光发散,又像是没看着自己,有些担忧的轻唤了一声:“安儿?”随即伸手去抓她垂在腿边的那一只手。
她刚才扇他耳光时那么用力,是不是手也打痛了?
凤鸾之像是惊弓之鸟,倏地松开了他的衣领向后退了一大步。
眼角的红晕还未散去,长发被随意的挽成一个松散的发髻,身上的寝衣已被风吹干,披风斜斜的挂在她的肩头上,模样十分可怜。
她也顾不得什么形象,只觉得头晕,想要立刻睡下。
许是刚刚沐浴后便出去待了那般久受了风,许是今夜的糟心事接踵而来,她乏了。
她不愿跟沈辞再多纠缠,只面无波澜的冷冷看着他,再一次强调道:“沈辞,若再让我听见你唤我安儿,定不饶你。”
这一次,她没以‘哀家’自称,想必日后就算俩人在宫外相见,关系只有师兄妹情,她也不愿与他亲近。
沈辞脸上的笑容依旧,淡淡的、浅浅的。
他好像是个脸皮极厚的人,不会生气似的,对待什么都无所谓。可凤鸾之看得出,她刚刚的话语一出,沈辞的睫毛明显颤了一下。
他微微垂下眼帘,挡住了眼底被他极力掩下的情绪,再一次抬起眼帘,又是惯有的云淡风轻。
他咧嘴笑了笑,不甚在意的道:“嗯,我知道了,你也乏了,早些睡吧,那...我走了。”说着,又轻笑了一声,好似保证一般,又道:“放心,不会有人看见我。”
说完抬步直接朝着殿外走去。
直至稳健有力的脚步声消失后,凤鸾之才托着沉重的身子极其疲惫的上了床榻,她一把扯过锦被盖住脑袋,只想当个缩头乌龟。
就算天塌下来,她也想要睡个好觉。
第二日一早,琉裳伺候着凤鸾之梳妆。
琉裳看着铜镜中的人儿因着皮肤太过白皙而眼下睡眠不足引起的乌黑就格外的严重,补了几次妆容才将将盖住些。
凤鸾之长长的吐了口气,伸手捏了捏鼻梁后才慢吞吞的开口问:“紫鸢呢?”
琉裳一边挑着几个素雅的簪子在手中左右瞧着一边回道:“回太后的话,紫鸢昨儿从建章宫回来时已是丑时,这会儿刚睡下不久。奴婢寻思着左右紫鸢今儿也是休沐,就没叫醒她。”
凤鸾之看了眼琉裳递过来的发簪,随手一点,又问:“事情可是办妥了?”
“妥了。”
待收拾妥帖后,琉裳又从凤鸾之的象牙嵌红木妆匣内取出了一只黄釉红彩缠枝莲纹的小瓷瓶,这小瓷瓶打眼一看釉瓷与莲纹就知非普通物。
堪比贡品。
琉裳在凤鸾之疑惑的目光中从小瓷瓶内倒出了一些类似水状液体的东西于手掌心,随即又道:“娘娘,这是沈大人昨儿临走时交给奴婢的,说是顶好的消肿药,让奴婢给您涂抹于手上。”
凤鸾之没动,脑袋有些转不过来。
她的手怎么了?
哦,昨天她打了他,所以他是怕她疼了自己的手?
凤鸾之推开琉裳伸于自己跟前的手掌。
“哀家不需要!”
她口气生硬的好像隔了夜的馒头,硬邦邦。
琉裳还从未看见凤鸾之以这般口吻对待未央宫的宫人宫女们,心想:娘娘许是真的烦了。
琉裳不懂的是,凤鸾之虽然生长于一个环境简单的家庭里,父慈母爱,其乐融融。但是她的母亲慕白茯为了不让她做井底之蛙,为了让她免于她人欺辱,为了让她看见识世间险恶,为了让她日后可以随心所欲的选择自己的人生而不是像古代女人一样只做笼中鸟儿,为了让她不必局限于一个宅院、一个男人之间,所以,带她走了很多的路,见识到了很多的阴暗,教会了她很多道理。
所以,在她小小的年纪里,她懂得如何保护自己,如何辨识善恶,如何扭转局势,如何以不变胜万变。
只是,母亲没有教过她什么是‘情’。情之一字,自古难诠释。慕白茯未能真正明白,更何况是小小的凤鸾之。
所以,沈辞这一系列的暖心动作并未能让凤鸾之觉得暖心,而是诧异与不解。
他目的是什么?所求为何?难不成也想要这慕家江山?
又觉得沈由子断不会找个狼子野心的人做关门弟子。
她委实糊涂了。
凤鸾之觉得她有些无力掌控沈辞。
所以,从早膳开始她就一直心不在焉的琢磨着如何将他踢走,想了又想,终于找了个最折中的法子。
因今儿是休朝日,所以凤鸾之用过早膳后便去了含元殿批阅奏折,想着顺便拉上慕凉傾督促他的课业。
谁料她刚刚踏进大殿,太皇太后便带着小皇上怒气腾腾的追了过来。
她也不等凤鸾之施礼,直接开口质问:“哀家听闻建章宫的宫人宫女们都被你打发出宫了?这是何意?”
凤鸾之委身对着太皇太后一矮,慢条斯理的开口道:“昨儿不是闹了刺客么,臣妾担忧傾儿的安危,便让御林军统领彻查皇宫,熟料这一查就查出了猫腻儿。”
她抬头看了眼平日衮衣绣裳、今儿却粉黛未施的太皇太后,想必定是听闻了事情之后急着赶来,不免心情更是愉悦。
白白忙乎了半天,却为他人做了嫁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