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承渡头也不回地出了门,“你这小孩,太烦了。我要躲躲。”
等人走了,苏昆吾反应过来,拉开门吼道:“你回来!这是你家,要走也是我走啊!
作者有话要说:
苏昆吾:我觉得徐哥这两天心情非常不好!
徐承渡:再叽叽歪歪,打爆你狗头!
第18章 重逢8
铅灰色的云悄悄聚集,低掩在这座城市的上方,气流仿佛凝滞不动,连梧桐树上的一片叶子都无力掀起。
快下雨了。
天气预报错着错着,也总有准的一天。
徐承渡下了车,扭动僵硬的脖子,缩在狭窄座椅间、煎熬了整整两个多小时的骨骼发出一长声委屈的呻吟。
雨开始淅淅沥沥地滴下来,像是常年罹患尿不尽。
披上薄外套,扣上帽子,抬头望了望伫立在山顶的白色建筑物,徐承渡双手插进口袋,沉默着拾级而上。
他已经很多年没来过这里了,准确地说,他也只在十年前来过一趟。那之后,他就离开了这座城市。
那一年,这座城市,多少是个伤心的地方。
再回来,他甚至有些记不清,那个小柜子的编号是多少来着?他为此惴惴不安了一路,一直反复地推测着编号中间是6还是8,或者两者都不是,而是另一个被他忽略不计的可怜数字。
然而,当自己的脸再次倒映在小窗户一尘不染的明亮玻璃上时,徐承渡忽然间明白了一件事,有些零碎的小事,你自以为忘了,但总能在你身临其境时,清晰并准确无误地跳出来。
比如说,明明觉得自己已经把白格忘了,却还能记得对方接吻时的小动作。
玻璃上的脸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布满泪水、戾气横生的少年,它看上去冷静多了,成熟多了,透着沉稳和坚毅,至少看起来像个大人了。甚至是一个称得上优秀的大人,生活赋予了它深藏不露的精明,给它安上一层水波不兴的完美面具。
此刻,这副面具难得的出现了一丝裂纹,裂缝中,怀念和黯然透了出来。
“我来看你了。”徐承渡轻轻用指腹摩挲着那个小小窗口的边缘,“老爷子。”
小小的格子里面摆放着一张相片。相片中是一家三口,中间端坐着一名威严肃穆的老人,两边站着自己俊秀的儿子和英气的儿媳,三位皆是一身军装革履,不苟言笑,凛然正气透过静止的画面迎面扑来。
“这下好了,一家都是当兵的。可以凑一桌打麻将了。”徐承渡扯了扯嘴角,维持不了两秒钟又迅速垮下来,“当初违了您老人家的意,执意进了部队,对不住了。”
刚道完歉,狡辩的本能又上来了,“但是,当兵总比当混混好,您说是吧?”
这要是以前,老头子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手杖已经劈头挥上来了,但是现在,任凭自己再怎么贫,他始终只能这么干看着。
对于这一变化徐承渡还有些不习惯,他稍稍移开目光,不敢正视老人犀利的双眼,“好了,我知道你怪我,去了底下就别生气了,你那鼻子就是给气歪的。”
“爸妈过得还好吗?见着自己儿子高兴吗?儿子是不是比孙子听话多了?哼,老头儿,我就知道你偏心。”
说着说着,徐承渡坐了下来,光滑的瓷砖有点凉,冰得屁股有点发僵,他把下巴磕在膝盖上发了会儿呆。
“老爷子,你还记得白格吗?就是高中时候天天到我们家蹭饭的那个?你说他漂亮得像女娃娃的那个……”
“前天我又碰见他了。”
“那什么,我觉着吧,我得给你坦白一事儿,你可不准打我。”
顿了良久,他揪揪袖口,“你可能抱不了重孙儿了。”
又顿了良久,他吸吸鼻子,“我怕你不懂我的意思,跟你解释一下,就是……我不喜欢女人。您是老封建,可能会觉得我有病……”
说到这儿,突然没了音。
徐承渡抱着膝盖,冷不丁地想到了前天那个神经病一样的吻,心脏又开始扑通扑通杂乱地跳起来。
他心想:是啊,可不是有病吗?那病还有名有姓,姓白名格。
嘀嘀咕咕磨蹭了老半天,徐承渡站起身,刚好听到旁边一家人正在谈论着怀念堂租金上涨的事儿,他忽然想起,他都十年没交存放租金了!爸妈是供在烈士堂,租金有国家帮忙垫着,但是老头儿不一样啊!
这么想着,他赶忙起身,去找管事儿。
结果出人意料,管事儿说徐老的骨灰安放格每年都有按时交租金。
徐承渡纳闷儿了,他们家就剩他一个,难不成有别的亲戚?
“能告诉我是谁吗?”
管事是一位年轻小姑娘,被一问还红了脸,“现在缴费都是扫个二维码,下载个app,每年直接网上付款,我们这儿只有家属留下的电话号码。”
“那……号码能给我看看吗?”徐承渡撩了撩被小雨浸湿的头发,挪了挪椅子,凑过去问。
小姑娘的脸更红了,几乎有些手足无措,“你是徐老家属?我……我帮你看看。”
徐承渡掏出手机,输入刚刚拿到的电话号码,手机联系人里显示没有此人,于是他毫不犹豫地按下了通话键。
不管是谁,人家好心帮他交了十年租金,怎么着也得说声谢谢。
提示音响了很久,久到超出了徐承渡的耐心极限,在最后他想直接摁断的时候,意外接通了。
“喂?您好,我是徐少良老人的亲人。”生怕别人挂断,徐承渡抢先发言,“您是我爷爷旧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