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家四爷并不想退掉林筠巧的这门亲事。
林家四房的门第并不高, 林筠巧又有一个获罪的外家, 想要嫁入高门显贵之家, 几乎是不可能的事。若是林家四房与大房交好, 外头人看在大房的面子上, 或许还会高看林家四房一眼, 可如今, 谁不知道,林家大房与同父异母的两个兄弟感情很是一般?
因此,林筠巧的婚事便有些不上不下。对于林筠巧而言, 若是能够嫁给家境殷实的小官之子,或是年轻有为的寒门学子,已是极好的选择了。
但在林家四爷看来, 与这些人家结亲, 对于府上而言,没有任何裨益。还不如将林筠巧嫁入商家, 虽说名声上难听了些, 但至少有实惠啊。长子林熙刚屡试不第, 已让林家四爷愁的不行了。
当初林家四爷想着等长子身上有了功名, 再为长子说亲, 如此一来,长子的亲事也能上几个台阶, 谁知道,林熙刚考了六七年, 也还只是个童生, 连秀才都考不上。林家四爷不得不承认,自家儿子在读书上,确实没什么天分。
翻过年去,林熙刚便要二十二了。家未成,业未立,捐官几乎是林熙刚唯一的出路。
可捐官要大把大把的银子啊,尤其林家四爷还想给林熙刚捐个好点的官,没银子怎么行?
分家时,林家大房倒是不曾苛待了底下的几房,林家四爷也得了不少钱,但他惯来是个手里散漫的人,又爱附庸风雅,手头的银子如流水一般花了出去。平日里尚可,如今要用银子了,才发现不够了。别说府里的银子,连妻子庄氏的嫁妆,都被用了个七七八八。
借着嫁女儿捞上一笔,对林家四爷来说,是他所能想到的,来钱最快的法子。
恰好这个时候汪家失了权位,想借着林筠巧与林家大房攀上亲,重新夺回皇商的名号,遂与林家四爷一拍即合,合了八字后,很快便定下了口头婚约。
幸而庄氏发现得早,两家还没有交换庚帖,倒也算不上是正式定亲。若是处理得当,想要将这桩婚约悄无声息的抹了去,倒也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件事难就难在,林家四爷已经收了汪家的好处了。
当时,两家刚定下口头婚约,汪老爷与汪夫人极为高兴,待林家四爷也是十分亲厚。两个人精在察觉到“亲家”有难处之后,豪气地拿出了五万两银票,交与林四爷作打点之用,后来,又陆陆续续的给了二三万两,给未来儿媳置办首饰衣物。
钱看着是多,但着实不经花。
负责捐官那人不爱金银俗物,倒爱古董古玩。为了打点好那人,林四爷这回下了血本,重金淘来了一样珍宝。
眼见着林熙刚捐官一事就要有眉目了,这时候林筠巧与汪家的婚事要吹了?这怎么行!
若不是林夫人以除族相威胁,就算庄氏和林筠巧哭死在林四爷的面前,林四爷也是不会松口的。如今,却着实有些不好办哪……
林四爷摇了摇头,想着先稳住汪家再说。待一切都尘埃落定,也就不必担心汪家出什么幺蛾子了。至于汪家被逼急了会不会狗急跳墙,散播一些对林筠巧不利的消息,林四爷完全没有考虑过。
林四爷来到汪家时,汪老爷与汪夫人热情地招待了他。
“我观亲家今日有些愁眉不展的,不知可是有什么难处?”汪夫人拍了拍手,底下有人呈上一个红封,里头放着一叠银票:“这是我与我家老爷的一点心意,亲家拿来打点也罢,赏人也罢,想来能派上些用场。我家旁的不多,就银子多,思来想去,也就只有这方面能够帮上亲家了,亲家可千万不要与咱们家客气。”
林四爷见了那叠厚厚的银票,思及家中最近花钱如流水,倒是很想收下。可惜,他心中存着事儿,到底有些顾忌。
“如今,暂且还不缺银子,若有需要,我定会向二位开口的。”
“若是如此,那就再好不过了。”汪夫人笑道:“虽说亲家不缺黄白之物,这些还是请亲家收下吧,便是拿来给巧姐儿添置些东西也是好的,就算是我们做公公婆婆的提前给巧姐儿零花钱了。巧姐儿这孩子,我一见了,心里头就喜欢得跟什么似的,恨不得她是我亲闺女呢。说来,两个孩子年岁都不小了,咱们不妨找个时间交换了庚帖,而后把两个孩子的婚期订下吧。似巧姐儿这么好的女孩儿,还是早早娶回府里,我才安心。”
林四爷眉头紧锁:“此事暂且不忙,我府上的刚哥儿还不曾成婚,巧姐儿做妹妹的,倒不好越过哥哥去。再者,我舍不得巧姐儿,还想再留巧姐儿两年。”
汪夫人与汪老爷对视了一眼,回过头时,脸上又堆叠起了笑意:“哎呀,这有什么。小伙子,便是成家晚一些,也是有的。只是这姑娘家不比小伙子,花期过了,可就不大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