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小就不爱文,偏爱舞刀弄枪,但上回在哥哥的书房,她见了一句: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却辗转反侧到天明,那诗的意思她是懂的,只是她却不愿就这样错过了自己爱慕的人,若是错过了这回,那往后那些凄凄惨惨的日夜又要如何去面对?
可是,可是如今君已知,但还不如不让他知道,否则,也不会视自己为洪水猛兽一般。
越想越酸,陈郡主在月家书房里才哭了个开头,面前就有人递了张绣帕过来,透过雾蒙蒙的眼,陈郡主期待的往上看,当看到余氏关切的眼时,有些感动,却更多的是失望。
余氏没忽视她眼里的失望,只淡淡的安慰着这个倚在墙角把自己缩成一团的小姑娘:“郡主为何忧心烦恼呢,我儿还特意叫我来看一看郡主呢?”
陈明月的抽泣声戛然而止,她睫毛上还沾着泪珠,跟小兔子似的红了眼和鼻,小心的询问:“真的是他叫夫人来的吗?”
余氏点点头:“自然。”
这些年来,她还没见过老二这副模样。又震惊、又有些失魂落魄,但那眼底却含着两分担忧。果然,儿子大了,如今也有了小心思,心里也有了开始担忧牵挂的人了。
余氏收起心里那浅浅的失落,弯腰把人从地上拉起来,给她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理了理衣摆,带着人往外走:“来,跟婶子来,我方才熬了鸡汤,现在已经好了,我带你去喝。”
陈明月在后头吸了吸鼻头,一听到月家鸡汤,顿时就觉得喉头开始发水,但想起月余煦,一颗心又紧巴巴的皱着。
把月夫人都喊来了,那这到底是关心她还是为着别的呢?
到了厨房,还没等陈明月想个明白,余氏已经把一碗鸡汤递到了她手上,还笑眯眯的招呼她:“来,快喝。”
“多谢婶儿。”陈明月点点头,低头把碗里那浅黄亮堂的水轻抿几口,热情腾腾的香味一下入了嘴,顺着流到喉咙,到心房,陈郡主认真的看着余氏,绝没有一点谄媚:“婶儿,真好喝。”
听到夸赞,余氏顿时笑成了一朵花。
她还以为没了闺女养鸡后,这鸡汤都不香了呢。
突然,从厨房外头探出了一个小脑袋瓜,只见他睁着大眼朝她们冷哼了两声,嘟着嘴说道:“我就知道你们会偷偷喝鸡汤,还不给我留,就知道欺负我人小。”说完,见里头两个朝他看过来,蹬蹬蹬的跑进去,月小弟扯着余氏的袖子就开始撒娇:“娘,我也要喝鸡汤。”
余氏看了看儿子虎头虎脑的样子,撇了嘴:“儿子,你都这么壮了,把鸡汤给姐姐多喝一些不好吗?”
倒是陈郡主还有些不好意思,端着鸡汤笑着看他:“小华,这鸡汤还给你留着呢,姐姐就是帮你尝尝呢。”
月小弟看了看她,撇开了头后又扭过头来看她,突然道:“姐姐,你以后是不是要当我嫂嫂啊?”
他话一出口,陈郡主僵了,连余氏也顿了顿。
随后,余氏一巴掌拍在儿子小脑袋瓜上,在陈明月突然爆红的不好意思下,没好气的道:“说什么呢,需知女子名节多重要啊,可不许胡说,尤其在外头知道吗?”
陈郡主对自家儿子的心思,在她上了两回门之后余氏这个过来人就心知肚明了,只是顾着小闺女的脸皮,她也不好意思点破,再者,月余煦虽然看着有些吊儿郎当的,但那些中规中矩的千金们估摸着还真压不住老二,倒不如让他们自个去发展得了。
只,发展到如今,便是余氏心里也是哭笑不得的。
月小弟捂着头,嘟囔道:“外头那些大嘴婆子都说是我嫂嫂找来了。”
其实月家村说得更难听的不是没有,说什么月老二把人抛弃了,如今人家姑娘找上门了,说不定连肚子里娃娃都踹上呢,还有说月老二不是个好的云云,往后还不定要抛弃多少姑娘呢,月小弟听得当即就使劲朝人呸了几下,仗着年纪小还插着腰把人骂了一通,正怒火忡忡的往家里赶,却又见他二哥红着脸,眼神发虚的从屋里跑出来。
余氏瞪了瞪他,转身勺了勺鸡汤端给他,道:“你都知道是些大嘴婆子了还跟她们计较?”
月屠户一家离开村子里这么些时日,村里除了原就与他们交好的几户人家,别的都倒戈到那淮家去了,淮婶子好手段,把这些村民们拢过去,好的坏的全凭她一嘴说,别的都是些蝇头苍蝇,见谁给了二两米就奔着谁去,这些人他们家原也没深交,如今被说两嘴也没甚大不了的。
说白了,自家吃肉,人家吃素,总要起点不安分的心碎碎嘴才能平衡,说就说吧,说了还不是只有吃素的命。
月小弟哪管这些话,端了鸡汤就朝嘴里送,只喝了一口后,这才皱巴巴的挤着脸,说了句大实话:“娘,这汤咋没姐姐弄的好喝。”
“这孩子!”余氏虎着脸:“要喝就喝,不爱喝就给我放下,你姐现在哪有心思给你炖鸡,她都没养了,往后啊你也只得喝这种鸡汤了,还挑呢?”
对着陈郡主,余氏又面容和煦起来:“郡主,要不要再喝点,这汤啊炖得久些味才浓呢。”
陈明月方才那是下意识的说话,就为了哄未来婆母开心,这会被月小弟把大实话给说了出来,一张脸都有些坐不住了,伸出碗递了过去:“那便在来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