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话落, 让听得人久久无语。
月桥以为一朝飞上枝头本应该厚积薄发、储蓄实力而已, 哪知这鸢姨娘不过是才被宠了几日就开始昏头了。
一个二等丫头哪怕真有过错也轮不到她一个姨娘发号施令吧?
且, 当日在莺歌院时, 那鸢儿进退有度, 惯会装模作样, 如今才堪堪过了多久, 怎会如此嚣张跋扈,不知树大招风?
她眼尾抖动了两下,眸子向下, 看着脚边凄惨的丫头,漫不经心的说道:“那鸢姨娘此举却是有过错,但宁府二等丫头何其多, 为何她又会独独针对你, 而非她人?”
“这...”丫头被问得一怔。
在月桥不断的打量下,那丫头连额边都起了细细密密的汗珠, 仓皇着支支吾吾:“因为...因为, 因为奴婢曾对鸢姨娘出言不逊, 所以...”
月桥恍然, 接了口:“所以她现在报复你了?”
丫头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一般瘫坐在地上, 青一块紫一块的脸上有着惊慌、后怕、绝望,头轻轻点了点, 两行泪珠不自觉从眼眶中流了出来,写满了悔恨。
鸢姨娘在还是二等丫头时其姿容已是出色, 平日里做的活计又轻松, 丫头们都是人精,见此还有何不明白的,对她就更是嫉妒了,只是想着鸢姨娘往后的身份便忍了下来,假模假样的与她称姐道妹起来。
直到鸢姨娘被莺歌院给撵了出来,丫头们这才舒了口气。别看她们平日里关系很好似的,但每回鸢儿不经意的提起大夫人对她多好,同她说了些什么的时候,引得旁人越发妒恨,所以在鸢姨娘出了那摊子事后,同在一个屋檐下的婢子们态度才会一反从前,对她不加掩饰的嘲讽。
这丫头也是其中之一,且还是那嘲讽人中说话比较狠毒的,在鸢儿放弃了宁衡勾搭上了大老爷,成了鸢姨娘时,丫头就知道自己大难临头了。
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眸子,跪着往前两步,双手扯着月桥的衣角,凄楚的道:“少夫人,奴婢求求你了,若是少夫人不救奴婢,奴婢只有死路一条了,其他那些说了鸢姨娘坏话的婢子,如今各个都被她报复了,终于,终于轮到奴婢了。”
衣摆下的坠力让月桥不由自主的低下头,见下摆处被那两只带着血污泥土的手给印上了很大一坨,脸色微微一变,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立于那繁华之中,幽幽叹了口气儿:“你们先生嫉妒在前,又讥讽人在后,本夫人原本是不会理你这种犯口舌的奴婢。”
话落,那丫头一下失魂落魄起来。
随即,月桥的话却让她双眼一下亮了起来:“但稍稍给个惩处便罢了,何苦要人的命,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犯的错改了,往后不再犯也便罢了。”
而紧随其后跟着那丫头而来的两个仆妇却脸色大变,顾不得冒犯,上前便道:“少夫人不可,这奴婢偷了鸢姨娘的金银,这才被奴婢两个给捉拿的,如此这般咱们两个回去也不好交差不是?”
“是啊少夫人,这丫头是鸢姨娘的人,若是带不回去人,鸢姨娘那儿也不好交代啊?”
这两人口口声声鸢姨娘长、鸢姨娘短的,却让一边的秦姑脸色大变,怒目呵斥:“放肆,谁给你们的胆子让你们敢驳少夫人的面儿,一个姨娘罢了,莫非还能翻天不成,她便是再如何得宠,左右不过是一个妾字,记清楚你们的身份!”
两个仆妇被训斥得面红耳赤,却嘴角蠕动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自打她们跟着鸢姨娘开始,这宁府上上下下谁人见了她们不是轻言细语,便是各房夫人、小姐们也知道鸢姨娘的风头,知道她在宁公心里的地位,都卖两分好,给个薄面,像少夫人这般丝毫不留情面的这还是头一遭。
不过就是个泥腿子出身,若不是好运被小侯爷给强抢入府,如今还不知道在哪个旮角里眼巴巴的望着呢,神气什么啊?
敢怒不敢言的她们在心里暗自骂着,殊不知却被人尽收眼底。
月桥微微抬了抬头,头顶的光浅浅打在她的脸上,投下斑驳的阴影,让她的声音也跟着飘忽得像是从远处传来一般:“姑姑何必同两个粗使仆妇计较,能被挑到姨娘屋里还是做个粗使仆妇,一把年纪了定然也是不知礼的,本夫人便不计较你们这次的言行冒失,往后让鸢姨娘好生教导教导院子里下人的规矩,退下吧。”
两个仆妇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在秦姑和绿芽的一声厉喝“还不快滚”时,落荒而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