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王回来后摸摸鼻子,沉吟了一下,抬眼看着坐着静候他的燕帝,还是说了:“这事跟我跟你都有点瓜葛,我本来是不说想的,懒得跟你置那股子气。”
“怎么说到这事上了?”燕帝听着不舒服。
“你听了就知道了,”德王坐下,那厢小世子自己就乖乖地走到了皇帝随侍公公的面前,把手放进内侍的手里,让公公带他去睡觉,德王看着公公带了他去了偏房置来用来假寐的软榻,提高声音朝人喊了一句让他们置块硬点的棕毯放下面,才收回眼跟皇帝道:“跟你宫里那个小万妃有关,你要不要听?”
燕帝很不喜欢有人拿小万妃跟他说事,连皇后都知道不拿此跟他说,但王叔说起,他只能把这份不悦强忍下,淡道:“什么事?”
他自认淡定,但德王一看他那作态哪有什么不明白的,当际眼珠子就往上飞,白眼翻得干脆又爽利。
燕帝这下脸就真的冷下来了,双眼冷然看着他这位德王叔。
有些事,他能忍,是因为他想忍他必须忍,但有些事哪怕就是他亲王叔也不该触及,他才这是这个天下的至尊,这一点,王叔清楚,连他那位王妃心里都清楚。
燕帝的脸色让德王心里一顿,略略有点发苦发疼,但疼的没以前厉害了,他在沉默了片刻后回了话:“你那个小妃子身边有个宫女叫小蔡氏,你知道?”
燕帝面无表情点头。
“那蔡氏就是张府女婿,南河州巡河房守备教头蔡备之女,”德王有些无精打采了起来,不知为何,他跟他侄子只要说到正事,无论他抱有什么样的心态最后都会落个无趣两字,他们只要谈到涉及到正事上的事来就从来没有正常过,只会不欢而散,“蔡备这两年仗着宫里有人横行霸道,他那岳父老混帐也不是个什么好东西,打着你的旗号杀了几个义庄的人,被人告到我这头来了,我趁着南行就带着世子过去查探了一翻,结果你也知道了。”
德王说罢皱着眉,显得很不高兴。
燕帝沉默着。
屋子寂静一片,只听得见叔侄俩那轻浅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你查查罢,查清楚了我们再说。”德王揉揉鼻子站了起来,起身去另一头抱了在榻上装睡的世子,走了。
他以前跟王妃玩笑说他是个知错就改,撞了南墙就知道南墙不能去的好王爷,王妃当时只看着他笑,不说话。
那个时候德王被她笑得恼羞成怒跑了出去,冷静回来看着王妃扯着发热的脖子跟王妃信誓旦旦:你信我。
王妃还是撑着头笑个不停,不过这次没等他发火他就过来拉他牵他的手,德王就没跑了,后来有了更多的事,他就把这事忘了。
再想起来,他想起当时王妃还跟他说了一句:不回头也没关系,我跟你一起担着,我们会担得起的。
回去的路上,在外面有好一阵子没想起王妃的德王有些呆愣了起来,他想王妃一直那么努力,从不敢放松,是为了让他犯得起错罢。
她早知道他变不了什么。
“世子啊……”
世子从假睡当中睁开了一句眼。
“你娘是为我们好。”
世子的小脸又板了起来,良久,快至他们父子俩就寝的地方时,他幽幽地叹了口气。
也许罢,她是为了他们好,可他看着她,怎么就又爱又恨,心口疼得很呢?
德王走后,燕帝这才勃然大怒,摔了桌上的杯子,叫来了随行的官员过来去彻查德王所说之事。
一通大发下来,之前他不知情的消息很快接二连三呈到了案上来。
蔡备是南河州官员,南河州离燕帝目前所在的南北州有一州之隔,蔡备就越过了南河州前来南北州面圣,擅离职守。
燕帝闻此更是忍不住雷霆大发,对着屋里跪了一地的官员怒道:“朕之前为何一字不知?朕就在你们的跟前,你们都敢欺瞒朕,谁给你们的胆子!”
非得德王闹到跟前,他让他们去查,他才知道出了什么事!
随行的官员心里叫苦不迭,圣上出行事情本就层出不穷,他们就是长着三头六臂也无暇全顾,更何况蔡备乃慧妃身边的蔡才人之父,蔡才人现在跟着慧妃侍候圣上,肚子里还有着龙子,这才人还是慧妃一手送到龙床上的,龙子生下来会尊她为母,蔡才人是慧妃的人,他们亲眼见过圣上对此慧妃的宠爱,乃敢不给蔡备一点面子?
别说瞒了,蔡备兜不住的他们都得帮着兜着点,要不回头枕边风一吹,无错也成错。
“臣等也没想到,”有胆大的中书舍人出面回了话,“这些时日各路呈上来的事况诸多,臣等也只挑了最最紧要的与您禀报,疏漏之处,但请圣上责罚。”
燕帝听了这话,只能当是王叔不想让他痛快。
没两天,他从南北州进南河州之前,张府彻查的事呈到了他案上。
蔡备本人栽赃陷害过他人,夺人钱财妻妾不说,他家亲戚更是狐假虎威,成了几方乡邻一霸,张府尤为蛮横,其张府老爷先是奸杀童女抛尸荒野,后为抢一孤女火烧了收留她的义庄,其后尚不收手,杀了两个欲上衙门告官的知情人。
谁知义庄有人乃德王手下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