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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李蒙的独白下(1 / 2)

张摇光嫁楚睿的前一天曾来找过我,让我不要恨她。

我恨她什么呢?此时我未婚,她未嫁,两人连一纸盟约都没有,就凭着那些曾经的心照不宣和心心相知,实在是什么都不算的。

我们都是太冷静的人,在互相权衡过利弊后,都得出了恨这种感情是毫无意义的结论。

这也许才是我们最后没有在一起的原因。

但不可避免的,我变得沮丧起来。

我不知道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人可以无惧于其他人看待的目光,但我知道,我远远没有达到那个境界。

旁人同情、惋惜、气氛……各种各种的表情,让我越来越烦躁。而所有人的欲言又止,母亲那担忧的神情,更是让我无法保持轻松愉悦的心情。

可日子还是要过,你不可能真的把头埋在裤裆里去见人的。

心情很差的时候,却要表现出“我很好”的样子来面对别人,甚至为了不刺激到所有人(楚伯伯、楚睿、张摇光、我娘……实在太多了),我连骂几句“楚睿缺德”,都得找个绝对不能让人看到听到的地方。

这才是让人难过的原因啊。

很快的,我爹又要带兵出征了。

这几年,他在军中的威望到了一个极为高涨的地步,有些胡人不知道楚军的首领是谁,但都知道“李大将军”的威名。

如今,他将要去征讨最重要的交通要枢通州,若此番得胜回来,至少我们几年内的粮草不用发愁了。

这么重要的战事,楚伯伯根本不放心其他人带兵出征,所以我爹去了。

爹正如他的名字一般,坚固、刚毅、不动如山,成了楚军的最重要的一块基石。

临行前,爹找我谈心。那时我爱坐在屋顶,因为在屋顶上我只能看到别人的头顶心,完全不用考虑他们面对我是什么表情。

我知道我娘很担心我,她就是这样的人。嘴里从来不说,行为上也不知道如何表达,但心中纠结万分,然后……

就闹我爹。

所以我爹来了,带了烈酒和各种劝说的良言。

我爹可不是夫子一样的人,所以连劝人都得先把我灌醉了才有自信。

“你不是输给了楚睿,而是输给了权势。这没有什么好丢人的。你老子我娶你娘时,也是以财帛动人的。世上哪有那么多可歌可泣的恋慕之情,那都是骗骗闺阁里小姑娘的话本。”我看着我的儿子皱着眉头一口一口的喝着汾酒,“就算是乡下人家的姑娘,也要考虑考虑嫁的郎君有没有上进心,家中有几亩田。”

“我不甘心……”

“不甘心的话,就娶一个比她更美,更聪明的妻子。全心全意的爱慕她,维护她,把她宠成全天下最幸福的娘子,让没选择你的人后悔死。”

“爹。”

“嗯?”

“你以前是不是被人家姑娘抛弃过,然后才找的娘?”

“滚!”

你看,我爹就是这样,大道理埋在心里,说出来的时候惊世骇俗,结果他自己也没经历。

我爹长得不算好看,性子又沉默寡言,这么多年了,烂桃花都没几朵,他说这番话,真是没什么说服力啊。

不过,听听也不错。

前提是,我得先找到那个姑娘啊。

父亲走后,为了确保他的大军粮草后继无忧,我向楚伯伯请命,去督管通州大军的粮草补给。也许是因为楚睿娶了张摇光,所有人都对我小心翼翼,楚伯伯听到我主动要官十分高兴,很轻易的就让我去管后勤。

钱粮小吏,向来是世族子弟不屑担当的,可和我爹一般乡野出身的人,许多连字都不认识,更别说识得数了。听说江南的世族善于计算,又会经营,可惜楚伯伯带的人大多是关中出身,就算是请,怕是也请不到那边的世族帮忙。

江南世族的高傲,并不表现在行为上,而是刻在骨子里的。

在你完全表现出压倒性的胜利时,这些偏安一隅的高贵世族们才会服你。

嘁,好似我们这些不高贵不文雅没有“风骨”的凡夫俗子就活该去打天下,然后求着他们来舔我们的脚后跟似的。

什么心态!

早点舔还有的舔,等到了晚点的时候,怕是脚旁边都挤满了人了。

好在燕州的张庭燕带着张家子弟投靠了,这些张家子弟甘于做些小官小吏,即使是督粮官点计官这样的职位都不觉得折辱。他们会文识字,又精通算学,确实解了楚伯伯的燃眉之急,也让许多年轻人进入了各个关键却不显赫的位置。

这些年轻人精力旺盛,心思活跃,给军中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

我很佩服这位张先生,在已经有世族和楚伯伯同乡好友立足的楚军里,作为一个后来者,想在楚伯伯身边站稳地位,必须要拿出楚伯伯一定要用的本事。

谋略?还有谁能抵得过我的老师张允吗?打仗?我爹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给钱给粮?楚家坐拥晋、荆两地,张庭燕能提供什么?燕州可不产粮!

所以他的选择是对的。

他让全族放下身段,全部从最低处做起。虽然位置不显眼,却全是实缺,也是最考验能力的地方。

我和张静,就是这么认识的。

我第一次见‘他’,就莫名的对他产生了一种好感。那我完全说不出来这种好感是为了什么。无论他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在人群里,我的眼睛就第一时间对他看了过去。

我曾经无数次的怀疑自己是不是被旁人的眼光打击的成了断袖。但事实证明,我看女人的身体依旧有冲动,但看男人的却是一点感觉也没有。

排除掉“我是断袖”这个原因,我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的和张静开始结交了。

他气质如玉,温文尔雅,出身良好,谈吐合宜。

这样的一个世家少年,和楚睿、张诺并无什么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长的有些阴柔,而且特别爱笑,笑起来眉目极为清朗,看的整个人心情都好了起来。

张静是辎重营的书记官,一手好字写的连我都自叹不如。每次我拿到他统计上来的册子,先看的不是数字,而是他的字。

这样的字,没有十几年的心血,是练不出来的。

我与他以字相熟,进而相知。

他是一位益友,谈吐清奇,性格和善,而且极为开朗。

我从未见过这样哪怕路边开了一朵花都能笑上半天的人。

“世道如此艰辛,见到能让心情愉悦之事,为何不笑?现在不笑,以后便不知道还能不能笑了。”

他的回答,让我觉得有些惊讶。

因为无论从哪一方面看,张静都是一个性格开朗乐观之人,可他的回答却是这么悲观,让人有种朝闻夕死之感。

不过每个人的性格都有所不同,每个人的性格也不是单纯能用“乐观”或“热情”这样的词汇来描述的。

也许,就是张静的复杂吸引了我吧。

有一天,辎重出了问题,出库的粮草数量和领收的人得到的数量对不上,他们各执一词,跑到记录数量的书记官张静这里来吵闹。张静确认出库数量是对的,于是所有人在帐中扭打成一团,张静被误伤,肋下中了一记晕了过去。

张静被送到军医帐中救治,军医却慌慌张张的来找我,和我说张静是个女的。

那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一直以来觉得怪异的违和感来自哪里。

他从不和我们近身接触。

他说话之前总是先停顿一会儿。

他每个月都有几天因为“旧疾发作”而休息。

张静是个女人。

这听起来让人无法置信,我却一点也不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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