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妇人连哭带喊地上前拉住女子道:我的儿,你怎得这般想不开,三番五次地寻死。一面说一面掏出帕子直抹眼泪。
众人议论纷纷,听说这是一日里第三回 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
不清楚,会不会是被欺负了?
听雨楼的角儿,谁敢欺负她啊。
白景轩本不欲凑热闹,刚转身却听见人群中有人道:真是奇怪,我日日来听她唱曲,从未见她挂过脸,怎么一日不见竟变了个人。
他闻言脚步一滞,回头望向被层层人群围在中心的女子。忽然身旁出现一道熟悉的气息,中邪了?
他转头见蔺宇阳正抱胸饶有趣味地看着人群。
这么快解开了他的定身术?
他摇摇头,不太像。
那便是受委屈了。
蔺宇阳并不感兴趣,说着便拉过他道:师尊,咱们换个地方。
可他却蹙足不动,依然望着那名女子,沉声道:我看她,不大对劲。
哦?蔺宇阳好奇地望向女子,观察了片刻后道:我倒没看出什么。
此时那妇人拉起女子往回走,人群前呼后拥地跟随着她们移动,妇人从二人身旁擦身而过时,还不忘再次道谢。
白景轩点点头,好奇地询问道:她为何寻死?
妇人一面摇头叹道:不知,我们可从未亏待过她,前日还好好的,不知怎得,从昨日起便接连寻短见。怪的是也不哭也不闹,倒不像是在哪受了委屈......
妇人说得滔滔不绝。
白景轩仔细观察着对方,看起来倒不像是撒谎。
妇人忽然目光一亮,对了,既然仙官在此,能否烦请仙官行行好,给看看这孩子是不是中邪了?
说着便拉过茫然的女子往白景轩面前推。
女子依然是一幅茫然的表情。
白景轩以神识探去,却未见异常,又二指在其眉心一点,一道灵光漾开,女子的瞳仁先是亮了一瞬,可旋即又黯淡下去。
没有任何施术的痕迹,灵台明净,亦不是幻术。
于是他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子看他一眼,漠然道:红玉。语气异常平淡,显得死气沉沉。
白景轩思忖着,还能答话,说明神志清醒。
你方才因何寻死?
蔺宇阳接话道:你若有冤屈,但说无妨。
是啊,妇人也劝道:你要是受了什么委屈,这两位仙官一定能为您做主。
女子不以为然地嗤笑道:我能有什么委屈。
说着目光冷清地一扫众人,反正早晚都是个死。你们......也都得死。
说完不等二人继续问话,便茫茫然地往楼上去了。
一面走还一面自言自语,你们拦不住,谁也拦不住。
妇人忙指挥手下,快跟上,给我看紧了。说着还询问二人道:仙官可看出什么?
白景轩疑惑摇头,此时却听见那女子的下一句话,令他瞳仁一震。
与其被那黑色火焰烧死,倒不如死得痛快些。
他几乎是一瞬间闪现在那女子面前,目光凌厉道:你方才说什么?
女子似乎毫无反应,只是瞥了他一眼,便继续朝楼上踱去。
蔺宇阳也飞身而上,对白景轩道:师尊,她说的该不会是......
白景轩点点头,黑色火焰,除了业火能还有什么?
女子被施了沉睡咒,躺卧榻上双目紧闭,其仿佛陷入了可怖的梦魇中,面露痛苦的神色,额间也不断渗出一层薄汗。
在榻边,两道人影对面盘膝闭目而坐,额前光芒盈盈亮起。一道结界将二人与女子笼罩。
妇人一脸忧虑地带着一众侍从守在一旁,将几乎将房门堵得水泄不通的围观众人拦在门外。
就在方才,仙官说要探红玉的梦境,便双双陷入了沉睡。
令她有些焦急地在屋内来回踱步,自言自语地低声道:别不是真中邪了......
这是一个混沌无比的世界,无数尘埃漫天飞扬,几乎遮蔽了天穹,连阳光都几乎被遮挡殆尽。
昏暗的视线里,白景轩伸手接住飘落掌心的几缕尘埃,空气之中弥漫着刺鼻的焦味与令人作呕的腐烂气息。
遍地是躺倒的枯骨以及坍塌的残垣断壁,每踏出一步,都能听见从脚下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咯吱声。
那是粉碎的骨头与砂石尘埃混杂的摩擦声。
忽然头顶一个尖锐的声音呼啸而过,伴随着偌大的阴影掠过天穹。
蔺宇阳抬头望去,眼见庞大的四头巨兽的影子疾驰着,惊呼出声:师尊,四方车!
车轮裹挟着业火撒向世界,所过之处顷刻化作一片焦土。
不远处传来人们声嘶力竭的惨叫声,影影绰绰间,不断有人倒下。
身后传来一个沙哑虚弱的呼救声,杀......杀了我......
白景轩猛然转身,却见一名女子躺倒在地,匍匐爬向二人,身上浑浊不堪,还燃烧着黑色的火焰,血肉与焦黑混杂成一片模糊可怖的景象。
女子一把抓住他的衣摆,艰难地缓缓抬头。
二人看见那张脸时,都倒吸一口凉气。
那是一张半边被烧成了焦炭的脸,只有右侧尚存一片完好的肌肤,白景轩一眼认出了那对远山眉及桃花眼。
红玉?
女子勉强再次吐出一句,求求你......
生不如死的痛苦迫使她乞求一个痛快的了断。
这是梦魇?蔺宇阳道,可为何一个凡人会有关于四方车的梦?
白景轩也目露疑惑,随后道:不论如何,得先清除她的梦魇。
只怕就是这可怖的梦控制了红玉的神志,令她失去了全部生存的信念。
他说完双掌结印,掌心灵光涌过后,忽地释放出一道金光屏障向四周摄去,所过之处,黑暗被尽数扫除。
屏障的弧光扫过梦境的每一个角落,黑色的天空逐渐化作晴空万里。
黑色烟尘散尽,焦土逐渐消退,梦境变成一片纯净的世界,他半蹲下去,轻点女子额间,灵光涌过后,女子从脸上至周身所有的伤势一扫而光,同时华服再次着身。
醒来吧。他道。
一阵光芒闪耀后,白景轩再次睁眼,见面前的蔺宇阳也刚刚睁开一双红瞳。
榻上的女子深吸一口气,一幅大梦初醒的模样。
红玉!妇人见其醒来,连忙上前关切问道:怎样?
女子面露一丝疑惑,又揉揉太阳穴,有些头疼,我方才怎么了?
妇女擦了把眼泪,我的儿,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就说出来,何必寻短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