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算恃宠而骄吧。
他往后一仰,陷进柔软的沙发靠背里,一直凑在他身边的小猫便顺势跳到他腿上,毛蓬蓬地蜷成一团,仰起脸看着他,大眼睛是深邃的黑色,映出碎金似的光来,眼神无辜又专注,在某一瞬间便与江声惯常看他的眼睛恍惚重合了。
于是他下意识去找江声,抬头便看见对方站在吧台前,略微矮下身去,指着菜单上某一行对店主说些什么,浅色卫衣和灰色运动裤,和四周温馨柔软的氛围出乎意料地协调他乍一看上去确实是气质温和的人,接触深了才能探知温柔之下的固执与叛逆,不出格不越线,裹在知书达理的教养下,反倒比一味的柔软来得让人安心。
几分钟后江声端着一个小托盘回来,将芝士蛋糕放在他面前,半开玩笑道:您的专属服务看起来比上次在后街买到的好吃,尝尝吧。
陈里予点点头,有些为难地和猫对视一眼,觉得对方没有从他腿上下去的意思,便还是保持着原先的姿势,不说话。
要喂你吗?江声大概真把他当成了小猫,便顺口问道。
大概是鬼迷心窍了吧,他明明还没有做好这样亲昵接触的心理准备,却还是看着那块蛋糕点了头于是江声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来,神色自若地切下一小块蛋糕,用叉子送到他嘴边。
自然下垂的卫衣领口下有金属的光泽闪过,是他昨晚塞进对方手里的素色戒圈,用一根红绳穿过,项链似的藏在衣服里,明明那里都不太协调,却无端让他心头一动。
江声察觉他的视线,低头扫了一眼,想起什么似的开口道:对了,这个昨晚回家的时候我怕放兜里会掉出来,就戴在手上,进门被我妈看见了,还问我怎么回事来着
陈里予用舌尖抿开蛋糕,浓郁的奶香就在口腔里蔓延开来,又甜又软地顺着血液流过四肢百骸,像某种过分甜腻的致幻毒药。
他听见自己含混问对方,那你怎么说。
江声就笑了笑,贴心地把咖啡递到他手边:还能怎么说?我说是学校艺术节抽到的奖品,反正前两天他们高一高二确实在办艺术节不过说起来,突然给我戒指,到底是什么意思?
事后回想起来,他也想不通自己那一秒在想什么或许是被从未经历过的晦涩知识折磨昏了头脑,又或者该归因于过分甜腻的芝士蛋糕,等到回过神来,话已经先于理智说出口了。
戒指什么意思,他抬头看向江声,几乎用尽了全部力气,才握住了手里的咖啡杯不致打翻,你不知道吗?
作者有话说:
下章表白
哦对,这章是加更哦,还完债啦
抱我
第40章 表白
戒指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
那双眼睛就这样望过来,沉黑色,蒙上一层浅淡的暖黄色光,就呈现出宝石质的层层落落的棕褐色,像是沉淀极久的香槟酒,盛着晃动的直白暗示,就那样不容躲藏地递到他眼前。
这不是陈里予第一次说这样模棱两可的、带着些许暧昧意味的话,也不是他第一次这样看过来可不过对视十几秒,他十八岁前一切悬而未决的心动,就似乎都有了答案。
矮沙发角落里的小猫睡得懵懂,懒洋洋地翻个身,露出柔软的白色肚皮,毛茸茸的。
我是个很没意思的人,他放下咖啡杯,又将腿上的小猫放回地上,轻声道,你也知道,读不好书,没什么前途,还很悲观,不太擅长社交,可能也不擅长所谓的爱,我
江声看着他,第一次欠缺礼貌地打断他说话,像个莽撞冲动的愣头青好像一旦错过这短短几秒的盘桓暧昧,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也找不回这样追问的勇气了:小瑜,你是不是喜欢我?
他为人处事向来直白又坦诚,问出这样的话似乎也无可厚非可只有当事人自己才知道,十七八岁假借懵懂说出的话里,藏着多少不经事的贪念、犹豫、顾虑和慌张。
就像他这样看着对方,声音明明还平稳,心跳却已经乱得一塌糊涂。
高考最后一门科目交卷前的几秒钟,毫无证据却凭借着直觉填上某个答案的时候,他的心跳也会这样丢脸地一团糟吗
然后记忆与臆想走马灯般闪过,又强作安慰般告诉他,没关系没关系,无论答案如何,问过就没有遗憾了
然后陈里予的声音在走马灯间响起来,恍恍惚惚的,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你觉得呢?
江声,少年看着他衣领的位置,眉头略微皱起来,声音不响,在周遭近乎沉寂的安静里,却像平地惊雷,不会有人每天黏着不喜欢的人,我不喜欢和人接触,但不是傻算了,我就是脑子有病。
他还是后悔了。
什么心理准备都还没有做好,也还不到水到渠成的时候,那两三秒鬼使神差的冲动过去,他就后悔了。
如果江声不喜欢他呢,或者没有那么喜欢,还不足以接受他浑身消极糟糕的坏毛病现在改口还能假借玩笑搪塞,总好过未来某一天等到江声看清他尚未自愈的灵魂,对他失望。
猫大概通人性,感知到他们之间浓稠的沉默,怯怯地叫了一声,翻过身来用头顶蹭陈里予的手背。
他的语气太淡了于是直到这时候江声才意识到,这不是冷漠也不是无动于衷,他只是绕不过自己的口是心非,也还不擅长像正常人一样热烈地温暖地去表达爱。一生一次的表白尚且寡淡平静,甚至带着针锋相对的敌意,那是不是说明,他平时的淡漠反应之下,也会藏着自己未曾察觉的真心
喜欢怎么不说呢在怕什么,是怕我吗江声深吸一口气,细碎的心疼陡然漫开来,不合时宜的,有些涩。他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嘴上说着要陪陈里予变好要让他开心,却还对他无法自洽的思绪放任不管,逼他自己想出个答案来。
安全感缺失,积极情绪匮乏,需要支持引导书里看过的知识,他又不是不知道。答案摆在他面前了,明示到这个程度还要装傻,还要被心底那一点微末的不自信不确定驱使、回到两相折磨的暧昧里,也太不是男人了。
喜不喜欢我啊,他弯下腰,和小孩子般平视陈里予的眼睛,略过对方话里自我矛盾的纠结成分,声音低而温柔,带着些许服软似的撒娇意味,也像哄小孩,现在不说也没事,可我那么喜欢你,可不许讨厌我。
陈里予向来吃软不吃硬,被他这么哄着反倒有些语塞,几不可察地皱了皱眉:谁讨厌你了
早就心知肚明的,可真的听见喜欢你三个字从江声嘴里说出来,却还是像做梦。
直白的,自然而然的,喜欢他这件事像吃饭喝水又坦荡热烈,给了他几分实话实说的底气。
我只是怕你你才认识我一个多月,看到的都是我还算正常的样子,才会觉得我有可爱之处,他看着咖啡表面残缺的拉花,试图回忆出它原先的模样,借助这样不费脑力的行为转移情绪,但你没见过我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知道我还有多少没告诉你的毛病江声,你那么好那么正常的一个人,所有人都喜欢你,前途一片光明的,你明明能走最简单的路走到通关,何必来招惹我这个困难副本
有些语无伦次了,他很少说这么多话,逻辑混乱的毛病便有些露了头,只能借助些不合时宜的例子来表述想法可他不玩游戏,也不知道有人为了收集闪闪发光的成就,会心甘情愿去招惹一万遍困难本,还乐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