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老黄门为难道,“陛下为边关之事操劳好几日,这大半夜的,陛下好不容易才歇下,您若是没什么尤为要紧的急事,不若明日再来。”
沈云亭:“急事,非常要紧。”
老黄门将此事禀报给了内殿总管,安静的寝殿内忽然有了声响。李询的侍从小跑着到外头迎沈云亭进殿。
殿内的灯燃了起来,一室通明,李询身披明黄龙纹外褂,坐在上首桌案上,看见沈云亭也不同他客气和绕弯子。
直接问:“何事这么晚过来?”
这些年他早已习惯与沈云亭直来直往相互信赖。
沈云亭朝李询微躬身行了一礼,抬眸道:“臣恳请陛下替臣赐婚。”
“赐婚?”李询揉了揉眉心,即刻明白了沈云亭想求的是谁,“你要嘉禾?”
沈云亭:“陛下英明。”
李询摇摇头,笑看了沈云亭一眼:“我若是不肯呢?”
沈云亭眯眼笑了:“陛下总不会还对她念念不忘吧?皇后娘娘如今身怀有孕,若是知道陛下如此念旧,不知作何感想?”
李询坐在书案前,之间支着额,道:“少胡扯,你应该知道朕的原则。你与骆远皆是朕的股肱之臣,朕从来都是一视同仁,不会偏帮任何人。”
沈云亭一副了然的模样:“知道。”
李询垂着眼似笑非笑道:“更何况你这可是要夺人之妻,此事不够道义,朕作为一国之君,若是如此昏聩纵容了你,岂不是要被人耻笑?”
“这我也知道。”沈云亭神色微凛,“我知陛下不易,不会轻易同意赐婚,故而我想同陛下做个划算的交易。”
李询来了兴趣:“哦?”
沈云亭缓缓屈膝,朝李询行君臣之礼,正色道:“臣向陛下保证,十年、不五年之内,定会还陛下一个四海升平的天下。臣此生愿为陛下所用,为陛下一往无前,死而后已。”
用一道圣旨换一个好未来。
这话其实很虚,不过是一个口头保证而已,若是换做别人定会觉得他是说大话,但沈云亭堵李询会信他。
一如前世,他一无所有只是外室子时答应李询携手共创太平江山,毫无权势力量,李询却没有犹豫信了他。由此开启了一段长达二十余年的亦师亦友亦君臣的关系。
正如沈云亭所料,李询未过片刻便点了头应允。
“好。”李询道,“朕允你婚事。”
沈云亭眉头舒展:“口说无凭,臣立刻为陛下立字据。”
李询笑道:“表兄不必。”
“说来奇特,朕从年前起夜里多梦,总是能梦见一些古怪之事。那些梦恍如隔世,却像真是存在过一般,从前朕不信又什么前世今生,但现下信了,那梦里的多半是朕的前世。”
“那梦里朕自幼被封为太子,万人尊崇,本该如愿登基,却不料十七岁那年突逢变故,遭三弟设计陷害,随疯马坠入崖底。”
“本以为就此万劫不复,直到朕遇到了表兄你。表兄与我互诺要让这江山四海升平海清河晏,只为这一诺,表兄与朕携手颠了李炽的朝纲,重塑大邺,二十年苦熬终得偿所愿。”
“表兄一生克己奉公,唯亡妻因意外去得早,孤苦二十余年,病痛缠身药石无灵,终在大邺万邦来朝之日,去见了亡妻。”
“君子一诺,言出必践。”李询道,“在朕眼里,表兄乃是真君子。”
“故而朕信表兄所言。”
李询抬笔蘸墨在圣旨上写下赐婚之言,写完拿起身侧玉玺亲自在上头印下国主之印。立刻遣人将圣旨传了下去。
“朕祝表兄与亡妻再续前缘,百年好合。”
沈云亭站在一侧,看向想起前世记忆的李询久久不言,心绪复杂沉默良久,终开口道:“多谢陛下。”
第74章 走完一生
次日一早赐婚圣旨便传到了永宁侯府。
兹闻永宁侯府嫡长女程氏嘉禾品貌出众、温良敦厚, 尚书左仆射兼门下侍郎行侍中事沈云亭慕卿已久,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永宁侯府嫡长女许配于沈云亭为妻, 则良辰完婚。(注)
嘉禾异常平静地接过圣旨。她同沈云亭湿着身在一起的样子在众目睽睽之下见光后, 留给她的就只有三条路。
要么骆远立刻从边关回来给她名分, 让所有人知道他的态度。
要么她真如外边人说的那样,一条白绫了断了自己以正世风。就算不了断,也该青灯古佛相伴一辈子,否则就该受尽世人冷眼。
要么沈云亭娶她。
边关战急,骆远不可能抛下肩上重任回京娶她。活着不易,她不会为了名节去死, 只是怕因为自己连累家人, 让家人因她受人冷眼。
前两条路走不通便只剩下第三条路, 沈云亭娶她。这个圣旨在边关传来消息说骆远回不来之时传来。
圣旨上的一字一句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沈云亭爱慕她已久,这亲是他向李询求来的。
这是沈云亭的态度, 妻子是他不惜打破君子操守宁愿担负不仁不义骂名也要夺来的,如珠如宝容不得他人欺辱。而李询下了圣旨也昭示了他对此事的认可。
当今圣上金口玉言所认定之事,自是再没有人敢多嘴一句, 恐防因藐视皇权而被降大罪。
圣旨一出流言蜚语渐渐消停了下来。于嘉禾而言这是出路, 也是另一道枷锁。她同沈云亭这个亲是必须要成的。
次日深夜,沈云亭去去了永宁侯府寻嘉禾。赐婚圣旨下了之后,沈云亭与嘉禾的婚事算是定了下来, 门房没拦未来姑爷。
沈云亭自长廊而过走到嘉禾房门前顿下脚步,房里尚亮着灯,沈云亭抬手敲了敲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