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沉着眼淡声道:“一则,此地人多口杂, 你想把这事瞒住也瞒不住。这事怕是早就已经传出去了。”
“二则,我没法子替玉筝做主去原谅你的所作所为。”
“三则,你自己做下的丑事,自己好好反省。既然不顾后果做了这样的事, 此后种种便都只能由自己受着,别人帮不了你。”
程令芝在听完嘉禾所言后,眼神绝望而空洞,歇斯底里起来。
“我是你亲堂妹,你要眼睁睁看着我去死,你好狠的心。全天下没有你这种做姐姐的。”
嘉禾低头无比嘲讽地看着她,自己做错了事,不去想想自己有什么错,不去怪那个负心的男子,却在这里指责别人不帮她。
真是柿子挑软的捏。
是她平日性子太软太好拿捏给惯的。
程令芝还在不停叫唤,嘉禾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从前世起便一直积聚在心头的情绪需要一个释放口,又或者是因为眼前人实在太令人不耻。
“啪”地一下,嘉禾一巴掌甩在了程令芝脸上。程令芝脸上顷刻红了一片,她捂住被打后刺痛发烫的脸颊,瞪着眼怔怔看着嘉禾。
她不信她认识的程嘉禾能对她做出这种事来,她认识的程嘉禾从来都是唯唯诺诺软弱无能,容易受人摆布又愣头愣脑的。
不光是程令芝,在场认识嘉禾的人无一不惊。
银朱若有所思地看向嘉禾。
唐露芝看了看自家阿兄脸上的五指印,又看了看程令芝脸上的五指印,在某个瞬间深深地觉得——
狗男女天生凑一对。
不多时礼部尚书府上来人接走了唐律和唐露芝。程令芝也被送回了二叔府上。
一场闹剧算是这么终了了。
沈云亭缓缓走到嘉禾身前,神色凝重,好似发生了什么大事,天都要塌下来似的。
嘉禾莫名其妙地瞥了他一眼。
过了片刻,却听他忧心忡忡问她:“手打疼了吗?”
嘉禾:“……”
“离我远点。”嘉禾朝他道了声,说完侧过身懒得再搭理他。
沈云亭一顿,垂眸应了声“好”,缓缓抬步走去了花神庙外守着。
嘉禾抬头望了眼天上圆月。方才阿兄去追玉筝了,也不知现下他俩怎样了。
山脚下,离花神庙不远的小溪边,细流潺潺,夜风凛凛,玉筝坐在溪边长满青苔的大石头上边捂着一阵一阵发疼的小腹,边抹着眼泪。
玉筝想起小时候她字写得不好被先生罚抄书,都是唐律偷偷帮她抄的。唐律总是对她温和的笑,他在她眼里是如玉一般的君子,比之太子皇兄也不遑多让。
没想到这一切都是假的,是唐律装出来。上回程三说看见唐律去了青楼她还不信,还替唐律辩解,若不是今日亲眼目睹他与人苟/合,她怕是会一辈子都被蒙在鼓里。
仔细想想她喜欢的不过是自己想象中的唐律罢了。
玉筝心里难过,起先只是细细地哭,渐渐地哭声变大,怎么都止不住。
随身伺候的两个婢女站在远处不敢靠近。公主生气发脾气的时候,是不准人接近的。贸然上前,只怕惹得公主更伤心。
程景玄从方才起就一直跟在玉筝身后,他不会哄人,看着她流泪着急不知所措。
好半晌终于站不住走到玉筝跟前,他身上从不带帕子,只好扯了自己的干净衣角给玉筝:“别哭了。”
他今日刻意穿得精细亮堂,本想着是好好将心意说给玉筝听,结果却发生这种事。
心意说不说倒还无所谓,只求玉筝别再伤心了。该死的唐律,程景玄已经在心里骂了他一千八百回了。
玉筝肿着眼睛瞥了程景玄一眼,垮下脸“哼”了声,带着哭腔道:“你是过来看我笑话的吧?”
“没……没有啊。”程景玄急道。
冤枉啊,冤枉死人了。
都怪他平日老是与玉筝斗嘴,也难怪玉筝每次看到他都一脸不耐了。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和玉筝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别别扭扭的,没法把心里话说出来。
比如夏日玉筝贪凉想吃冰镇果蔬,他担心玉筝身子骨弱,怕她吃了以后会不舒服,明明能好好同玉筝讲的,但话到嘴边就成了——贪吃鬼,你快别吃了。
这样的例子实在多得数不胜数,以至于小时候他同玉筝还能一起愉快地玩泥巴,长大后玉筝一见到他就来气。
他又不是个擅长讲话的,他与玉筝之间的隔阂便越来越大了。
玉筝看着程景玄越哭越凶了。
程景玄快急死了,口不择言道:“唐律那个小人早晚我要打爆他的狗头。”
“这个唐律尖嘴猴腮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
“唐律这种混蛋,早晚走夜路掉茅坑。”
“……”当听到“茅坑”两个字的时候玉筝怔住,鼻子里吹出一个泡泡“砰”碎开,“噗”地笑了声。
顿了会儿,又忍不住抽抽搭搭了起来,边吸鼻子边道:“呜呜呜呜……你干嘛老提他的名字。”
“不、不提了。”程景玄手忙脚乱的用衣角给玉筝擦眼泪鼻涕,“你别哭,你哭的话我、我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