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那人过往的一幕幕都在凌玄心头涌现,有多甜就有多虐,因为这些都不过是在替别人接受。
甚至就连在非洲挨刀时的奋不顾身,都是因为有先前之鉴,他不想再一次失去了。
越回忆,胸口的窒息感就越强烈。
[像对待你一样。]
凌玄死死地盯着信笺上的这几个字,他真的被这句伤到茫然无措。
呵,良昭,你真是好样的。
凌玄紧捏着这张悼念文,本想把它撕碎,去扬在那个冷面冷心的人头上。但静立片刻,他什么都没做。
走出外楼门,天空中已经开始落雨,细密冰冷的雨点砸在凌玄的黑发上。而他没有任何反应,只是沿着路肩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在橙色预警发过三遍后,雷暴天气终于如期而至,大雨不留情面地冲刷起整座城市。
因为研究所重要外设故障,良昭被同事们临时请去调试,本想在大雨前抢修完毕,却不想还是迟了。一群研究员跟着技术工人顶雨工作了两个小时,终于是把损失降到了最低。
拖着湿透又疲惫的身体回到家里,一进门就听到客厅门板和窗玻璃被风雨吹打的噼啪声。
忘了关窗!
良昭懊恼地锁好露台,又到卫生间拿了抹布,擦干净已经和着泥水的窗台和地板。换身干衣服再整理好房间后,整个人便更没力气了,慵懒地瘫在了书台前的椅子上。
身心俱疲的人略微低头,忽然注意到了桌上的信笺纸。因为半路被叫去帮忙,这篇悼念文到现在还没完成。
良昭随手拿起笔,就着撰写到一半的文段,接着写下去。
终于补完后,他在标题处填写上三个字[致亡母],接着继续瘫倒回座椅里放空自己。
啪嗒一声,头顶的电灯寂灭下去。与此同时,对面整栋楼都陷入了黑暗中。
停电了。
良昭动也不动地休息着,直到一道凌厉的闪电照进窗檐,把他清冷凛逸的下颌线映成一片雪白。
伴着迟来的响雷声,良昭睁开黑眸,摸起了放在一旁的手机,给某个说好晚点见的人发了条微信。
[还没忙完?雨很大,我去接你。]
从前无论凌总多忙,发消息都会第一时间回复,而今晚等待了许久,也没有应答。
良昭看向窗外浓墨铺染下的倾盆大雨,多少有些担心,又点按手机键盘拨去一个电话,但依旧无人接听。
即便心中不太安定,可对方至少是个有行为能力的成年人,失联几小时而已,不至于直接报警。
良昭沉沉地叹气,只当他是在开会或者和朋友出去玩了。隐约觉得一阵头晕恶心,大概是刀伤后遗症再加上淋了雨的原因,只好扔下手机进卧室去躺会。
虽然早早地裹在了被里,实则却一夜无眠。
雨声雷声喧闹了整宿,脑仁迸跳着疼痛,手机也始终没有收到谁的消息。
清晨雨霁。
良昭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就着自己的掌心也感受到了额头滚烫的温度。从医药箱里摸出体温计量了量。
38.2摄氏度。
还好。
良昭翻出两片退烧药含在嘴里,起身去客厅倒水喝。就在这时放在一旁的手机终于响起了震动声。
一条来自凌玄的消息,通过屏幕预览便可见内容。
[我不想试了,分手吧。]
咳咳
良昭正咽下嘴里的药片和白开水,猛的被呛到。咳了两声缓和过来后立刻打电话过去,仍然无人接听。??
对方不仅不回复微信,连朋友圈都一并屏蔽了。良昭怔然地看着最近两条消息。
[还没忙完?雨很大,我去接你。]
[我不想试了,分手吧。]
这是能妥帖接在一起的内容吗?
大清早起床就被强行失恋的人皱了皱眉,利落地洗漱披衣出门。
Dr公司的办公大厦良昭来过许多次,但这似乎是他第一次目的明确地过来,急不可耐地想见到凌玄。
然而早已混了脸熟的前台接待员面露难色,有些发怯地开口回应:抱歉凌总吩咐,他不想见任何良姓人士,所以我不能帮您打电话上去。
良昭烦躁地拧起眉头,他到底什么意思?
无意义僵持间,一道熟悉的身影刚好从Dr楼上乘电梯下来。是誊星制药的姜总。
良工?
姜政看到眼前的人略微有些吃惊。毕竟良昭工作的七号研究所是他的技术支持,而Dr无疑是金主,但从未听说这两家之间有什么往来。
良昭阳在烦乱中抿唇颔首,姜总,过来谈公事吗???
是啊,我刚和凌总聊过。姜政如实点了点头,随即反问:那良工在这里是?
私事。良昭不假思索。
听到这话,姜总眼中的疑惑更加深重,试探着开口道:也是和凌总吗?
说完他似乎觉得这样询问不太好,便连忙解释:我没有别的意思哈,就是觉得他刚才的状态好像不大对,和我上次见他时完全不一样了。
姜政表述时略微考量了措辞,替换掉了他原本想说的,双眼通红,嗓子也哑,像是遇到了什么特别伤神的事。
良昭只是脸色冷厉地站立着,没有接话。姜总见他无意回答,便扯了个还有事的理由,告别离开。
几个保安尽职尽责地堵在电梯门边,不给分毫踏足的机会,而良昭也当然不会在凌总的公司里做出失礼鲁莽的事情。
他再次感觉到了太阳穴处传来突突的疼痛,无奈地叹出一声:我可以不上去,你们让他下来见我。
时光静悄悄地溜过,Dr大厅内人来人往。
但凡从这里经过的员工,都会不自觉地看向窗边的位置。
一道修长笔挺的身影倚在休息区,他用单只手腕撑着额头,一动不动地坐着,甚至比身旁那些等待投资机会的青年创业者还有耐心。
午饭、下午会议、晚间倒班,凌玄一直不肯露面,良昭就只能等待下去。早上吃的退烧片过了药效,他的身体就又发烫起来。
朦胧中,身边的玻璃桌上发出砰的一声。
良昭抬起眼睑,看见一份塑料的餐盒被摔在自己面前,份餐内的菜式丰富多样,只不过因为被人粗暴对待,撒出了几颗洁白的饭粒。
而那个居高临下站着的青年西装笔挺,内搭的衬衫上还配着价格不菲的领撑和袖扣,精细又奢华。
一向清高自傲的良工这是在干什么?靠绝食自虐威逼我下楼吗?只是看到面前人略微阖眸时清绝羸惙的眼睫,凌玄的心已经开始阵痛了。
听着熟悉的声线讲出有些刺耳的话,良昭难自抑地眯起了双眼。
你究竟在闹什么脾气?
早已经过了正常的下班时间,一楼大厅里没剩下几个员工,两人即便正常谈话也不怕会被谁听到。
我没闹,只是腻了。凌玄忍住胸腔内喷薄而出的情绪,声音冷厉却异常清晰。
这不是良昭第一次听他说这几个字了,上一次的谈话对象还是个流量小生,原来最终这话也会落在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