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鸿渊冷眼一扫,直教人遍体生寒。
傅云庭眼瞧着不对,下意识的站到那位将领身前,做完之后才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大,却也只能硬着头皮,“王爷恕罪。”
李鸿渊面无表情,“傅将军对下面的人倒是爱护有加,只是本王也不是洪水猛兽,还能吃了他不成?”
傅云庭头皮发麻,主要还是晋亲王给他造成的心理阴影太大,简直就成了本能反应。“王爷恕罪。”
李鸿渊冷嗤一声,“身为一军主帅,你这样,也是真够出息的。”
傅云庭面皮微烫,好在是几个月的风餐露宿,早就黑了糙了,这才不怎么看得出来,不然几个月立起来的威严,此时此刻已经轰然倒塌,没办法,面对任何人,他都不至于如此,现在也是硬撑着好吧。
李鸿渊手中的马鞭在另外一只手上敲了敲,似有深意的瞧了傅云庭一眼,走了。
傅云庭只觉得头皮发炸,洪水猛兽也没这么恐怖啊,如果可以,他当真是不想面对晋亲王,哪怕是被他用其他的方式折腾,也好过这样的面对面。
钱侍卫上前一步,拿出随身的圣旨,直接就递了过去,让人跪接圣旨什么的,还是算了吧。“将军无需如此紧张,公事公办而已,王爷不会生气的,自是不会如何。只是这事儿便是王爷忘了,也该是将军你的事情,你下面的人出言,难免有越俎代庖之嫌,王爷是个讲规矩的人,如此也会让王爷质疑将军的治军能力。”
活阎王是个讲规矩的?呵呵,这话大概也就只有他身边的这些人能睁着眼睛说瞎话。
“多谢提醒。”只要不是李鸿渊,傅云庭又恢复了冷静。
钱侍卫点点头,拱手告辞。
等到李鸿渊他们一行人全部离开,在场的人才抹抹额头上不存在的虚汗,舒一口气,晋亲王的气势,那是真恐怖。
“将军,晋亲王爷没说什么吗?”监军这种人,通常情况下都不太受人待见,一般情况,朝堂若是足够的信任,又怎么会派出监军?而且有些监军那就是明晃晃的下来抢功劳的,仅仅是这样,为着大局着想,不是不能忍受,但是就怕这些人胡乱的插手军中事务,明明不懂还瞎指挥,导致不可估量的惨烈后果。
知道圣旨不会有问题,傅云庭还是象征性的看了看,“我知道你们在担心什么,放心,你们所想的事情,不会发生的。”
如此,你自然是再好不过了,只是这么一尊菩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其实傅云庭也想知道李鸿渊是来做什么的?是因为对这一场战事不放心,所以要亲自来瞧一瞧?
不过,不管如何,依照晋亲王的能力,对战事绝对是利远远大于弊,所谓的弊,傅云庭有点不好意思,觉得大概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所以说,无论如何,这心态一定要调整好,绝对不能因为自己的原因而除了纰漏。
“将军,那么要不要给王爷接风洗尘?”另外一名老将问道。
“接风洗尘就不用了,且不说战事紧张,便是王爷,嗯,初到此地,很多东西怕是不合胃口。”
傅云庭说得委婉,不知道的深以为然,而知道的,摸摸鼻子,啥都不说,就晋亲王的奢靡挑剔程度,他们这里,还真的供不起,别到时候费心费力的一场宴席,最终却是不欢而散。
李鸿渊回到城中,靖婉已经小睡了起身,精神差不多都恢复了。
城中暂时还没有受到战乱的影响,不过毕竟是西北地界,自然是比不上京城以及江南的繁华,却也具有地方特色。
建筑比较冷硬,色调也偏向冷色系,不过,因为是准备给亲王住的,还是好好的准备了一番,宅院的人或许礼节上不怎么样,但是很守规矩,进退有度,靖婉倒是没什么不习惯的。
而对李鸿渊而言,事实上,不算他平日里多奢靡,必须的时候,他任何环境都能适应。
只是在看到宅院的布置之后,还是非常的不满,他很怀疑带媳妇儿来西北,是不是做错了?或者应该向去江南一样,多带点东西?不过这也就想想,真那么做了,婉婉就该被不知道多少人仇视了。
不过在看到靖婉适应还算良好的时候,李鸿渊的眉宇微微的舒展了一些。
靖婉轻笑,伸出手指在李鸿渊的眉心处揉了揉,“我好着呢。”
李鸿渊也笑了出来,是啊,他怎么就忘了,自家媳妇可不是会被外物轻易的收买的,之所以坦然的接受他给予的一切,是因为先从心底接受了他这个人,能“收买”她的,从来就不是外物,而是真心。
“去军营看了一下,情况如何?”
“也就那样,没达到预期,也没太让人失望,傅云庭终究还是欠缺了些,再调教调教就是了。”
语气淡淡的,只是那眼神却瞧着自己,靖婉好悬没笑出来,不过到底是忍住了,要是笑出来,这男人还不知道又会发什么神经。不过,她跟傅云庭连正面都没照过,要不要这样。靖婉很想说,老是将前世的事情扯出来,你还不是自己找罪受,好吧,这话还是不能说。“嗯,能让阿渊亲自调教,那是他的荣幸。”
李鸿渊眼神冷冷的,伸手捏了捏靖婉的脸,“别以为为夫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过,现在懒得跟你计较,且等着吧,一笔一笔的,都记账本上,咱们回京城后再慢慢的算。”
靖婉小小的白了他一眼,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李鸿渊携着靖婉在园子里转圈,也没啥景可赏,这话题自然就拐到了西北的局势上。
靖婉问出了心中的疑惑,“阿渊,你前世,启元后来损失惨重,依照匈奴的凶悍,应该是直入启元,可是,我听着你的意思,启元这边出了事,匈奴也直接收兵了?”
“还是我之前跟你说的,西匈奴内部出了问题,大贤王的权势越来越强,有人起了摘果子的心思,另外,今年冬天,北方有罕见的大雪,而且范围非常的大,启元靠近北方的地区都相当的严重,更不要说更北的地方,游牧民族的主要才财产就是牛羊等牲畜,大批的死亡,想要活下去,自然只能劫掠,前魏、匈奴后方都是重灾区,匈奴哪里还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启元,而且,匈奴本身也不是富饶之地,能跟启元打上一年,那点储存也差不多消耗干净了,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便是再大的野心,条件不允许,还有一堆拖后腿的,又能如何?”
靖婉明白了,也就是匈奴其实天时地利人和都不占,在那样的取得大好机会的当口会撤退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就是不知道那位大贤王有没有被气得吐血?所以说,启元虽然可谓是四面楚歌,但是,占据着不小的运势,这就为某人日后开创出更为强盛的王朝创造了有利的条件,而现在更是占据着某些方面先知先觉的条件,不出意外,日后在他手中的启元,将会比他前世的更为强大繁荣。
靖婉本身没有什么野心,但是,想想那样的盛世,由自己的丈夫开创的盛世,还是不由得激动,更是与有荣焉。
“如果现在早一步灭了大贤王,是不是日后面对匈奴就更为轻松?”
“理当是如此,但是,很多事情也不能一概而论,毕竟,没了大贤王,匈奴内部的矛盾就可能减小,匈奴如果提前撤军休养生息,那么,还会保存一部分的积累,来日再犯的时候,就能团结一心。”
闻言,靖婉倒是并不紧张,相信他还有后续计划,“所以……”
“所以,不仅要灭了大贤王,还要将匈奴给彻底的打残了,就跟当年的北匈奴一样,要知道,北匈奴当年跟西匈奴分庭抗衡,因为跟启元的那一战,直到如今,可都远远比不上西匈奴,更不用说这期间,被西匈奴掠夺的大片领土。打残了,残到……”
“残到灭族灭国了?”靖婉无意思的接了一句。
李鸿渊侧头看了靖婉一眼,笑了,“婉婉的心倒是不小呢。”
靖婉回头看他,这叫什么跟什么,明明是这混蛋诱导自己这么说的。
李鸿渊握住她的手,十指相扣,不紧不慢的继续走,“如果彻底的将匈奴给打退了,皇位上的那位,就没有正大光明的机会找傅云庭麻烦了,即便是功高盖主,也不敢轻易的对这样的大功臣动手了。”
“这么一说,按照苏家当年的算计,皇上就更该坐立不安了,别人不将他如何,他自己就该愁死了。”
“与我们又有什么关系呢?”李鸿渊异常的淡然,讲真,乐成帝越愁苦,他说不定还越高兴。
所以说,乐成帝做丈夫失败,做老子失败,做皇帝更失败。
“此事也只能慢慢来。只是关于皇贵妃的事情,要怎么处理呢?当真是因为战事的原因吗?”
“是与不是,待明日去法坛看一看就知道了。”
“最近的一处法坛有多远?”
“离此城不足百里,是天门关内外五个郡唯一的一处法坛。”
“八十一个风水宝地,西北这片地所占的比例如此的小?”
“也没什么奇怪的,纵观历史,历经多好朝代,在这一片建立都城的,有几个?”
好吧,启元以往的历史,还真没有,而且,都城对于一个国家来说何其的重要,要修建,那当真是方方面面都需要考虑到。
“那我让人准备一下?”
“不用了,我去一趟就好了,反正不都是‘保密’吗,你人在这里,不是能更好的为我打掩护?”
靖婉挑眉,很怀疑他是不是在打什么坏主意。
“放心,明日一早去,明日必定回来。”
靖婉还真没什么不放心的。“行吧,你去吧,我也趁机了解一下城内的情况,看看有没有我能帮忙的地方。”
何止是能帮忙,李鸿渊想到前世,因为他自己当时的处境,对靖婉的所作所为倒是不了解,但是后面去了解了,才知道,傅云庭能在内忧外患的情况下,能支撑一年多的时间,靖婉有着多大的功劳。
同样是她,虽然是以不一样的方式出现在这里,但是,他相信后面会做的事情都是一样的,而且,现在身份不同,她的话一开始的执行力度肯定会提升,如此,晋亲王妃,肯定会比将军夫人做得更好。
然而,事实上真的会是这样吗?
靖婉亲自求来粮草,亲自押送,早就凭借自己获得了拥护,加上傅云庭获得西北将士跟百姓的尊崇,靖婉要做什么事,很多人都会无条件的相信,她的话被执行的力度怎么可能会小?相反,现在的晋亲王妃,在这些人的印象中,那就是不识疾苦,只知道享乐,什么都不懂,还需要有人时时伺候着的贵妇人,她说出的话,怕是十句有九句都会被质疑。
所以说,晋亲王妃就是将军夫人做得好?呵呵,最后如何且不说,一开始的时候肯定是不可能的。
这一点李鸿渊会不知道吗?错了,就是因为知道,而且非常的清楚,所以是小心眼发作了。
靖婉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还在跟他细数着自己可能会帮行忙的地方。
李鸿渊越听,脸色越黑,按照靖婉这话,她大概会比自己还忙,相处的时间会被无限的压缩。“为夫是带你来玩的。”
突然听到李鸿渊冷硬的话,靖婉一愣,随后有些哭笑不得,“阿渊,别闹了,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当真是带我来玩的吗?其实你心里最清楚,所以呢,临到头了,别闹别扭啊。”
对于靖婉最后的那个形容词,李鸿渊的脸色又黑了三分,可是,不可否认,被靖婉给说中了。
活阎王表示心情不好,不想再继续走下去了。拉着媳妇儿回去“歇着”了,毕竟,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怕是都吃不饱。
靖婉被狠狠的一通折腾,第二天还是生龙活虎的起来了,只是李鸿渊这会儿已经离开了,靖婉的晨练没有取消,相反,还在一定程度上加大了量,而且也不仅仅是身体上的锻炼,还有手弩袖箭等等,虽然没见到战场的残酷,大概也不会见到,但是,临近了,就油然的升起一股危机感。
靖婉听下的时候,已经一身大汗,便是大夏天,靖婉也少有如此出汗量的时候。
不过,靖婉的努力,旁人都看在眼里,龚嬷嬷也有意识的教授靖婉一些拳脚功夫,靖婉自己或许不知道,但是隐藏在暗处的暗卫却很了解,那些都是一些比较讲究巧劲的杀招,不需要太大的力气,对身体的伤害性也没有,大多数人学起来或许比较的困难,但是靖婉的身体因为自幼锻炼,柔韧性跟平衡性都相当的好,学起来反而会很轻松。
对龚嬷嬷身份了解的人,都面面相觑,女护大人这么做,真的没有问题吗?要说,除非他们都死绝了,否则,王妃怎么可能会有亲自与人动手的时候,可是他们会有死绝的一天吗?开玩笑啊,如果有人能将他们全灭了,那么,有这样一支诡兵,不说京城已经被捅成了筛子,至少会不时的冒出一桩刺杀案。京城不好下手,各郡的总督加起来了不在少数。
所以说,女护大人这么教导王妃,其实是为了跟王爷过招的?
好吧,一不小心黄暴了,还是赶紧打住,若是一不小心泄露了情绪,那不就是找死么?
靖婉一番洗漱,用早膳,再似一身干练的衣服,带着人就出了门。
说起来,今晚身上虽然没有华服,也没有精美的发饰首饰,但是,衣料子与西北的这些人还是大相径庭,因此,一上街,就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不过,这里的民风还是相当不错的,多数人只是瞧一瞧,然后就走了,不会给人造成不必要的困扰。另外,他们多多少少都能猜到,靖婉的身份或许不简单,尽管跟在靖婉身边的人并不多,但是,在周遭还有一些陌生的身影,要说,在两国交战之际,作为“边城”,对于陌生面孔,那是最为敏感的。
所以说,就算不少人穿着当地人的衣服,混在人群中保护靖婉,其实并没有达到真正的目的,这一点,怕是钱侍卫他们都未曾想到的,然而,他们到底是不一样的,经过特殊的训练,对人别人的目光都会相当的民日,因此,时间稍长,肯定就会发现一样,所以,这样的失误也不会持续多长时间。
不过,靖婉行的正坐得端,坦坦荡荡,不管是做什么,有疑惑就问,有不懂就问,如果在无意间冒犯了,该道歉的时候也非常的干脆,这样的态度,自是不会引起别人的不满。
说起来,因为对晋亲王的来意不明,而又暂时无从下手,因此,不少人其实都盯着靖婉,当然,这种事肯定不能是大男人来,那不是将晋亲王往死里得罪吗?别忘了,这里原本就是一座府城,官员本身就不在少数,这些官员,那都是有家眷的,因为战争的关系,文官也被当成了五官在使用,不至于上战场,整日也脚不沾地,甚至经常跟将士打交道,身上甚至都染上了武人的某些习气,紧接着,家里边的人都受到了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