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理说,要引起后宅的混乱,还需要一段时间的发酵,毕竟,即便是那批伎人、清倌人中有心计,有盘算的,也要需要时间才能做点什么,谁曾想,根本上就不需要她们做动手,康亲王得那些“岳家”就自行闹起来了,而这原因嘛,非常的简单,正所谓谁家没几个好色之徒,而他们也未必有那个钱出去花花,有些美人,他们也就能垂涎垂涎,摸摸小手的机会都没有,现在不一样了,有人给免费送上门,从今往后,别说是摸摸小手,关上房门想怎么折腾都行啊。
于是,在兄弟之间,叔侄之间,乃至父子之间,都出现了或明或暗的争抢行为。
那局面可想而知,后宅的女人们想说点什么,他们还理直气壮,晋亲王送的,有本事你们送回去啊。拿着这点当令箭,简直将人气的吐血,那性格懦弱的,或者早就看淡了不想过问的,也就任由他们闹腾,丢人又如何,让人看笑话又如何,面子早就丢光了,里子想扯下来也无所谓;但遇到那性情泼辣的,就哭天抢地,甚至一哭二闹三上吊,可谓是鸡犬不宁,天翻地覆。
靖婉得到消息有那么一点点惊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是她的目的不假,但是,这效果是不是太显著了一些,遇到这种情况,就算不是将那些人专门放置在一个院儿“养着”,也该“谦让谦让”,怎么反倒是明目张胆的争抢起来?还当真是不要颜面了。毕竟是康亲王的“姻亲”,背后直接牵连皇后,在看中氏族姻亲的情况下,也是一家出事,家家就遭牵连。不为自己,也该为别人想想,现在这么做,真的没问题?
至少,皇后得知了这事之后,肯定要削人的,而作为罪魁祸首的自己,在皇后那里,肯定红名高悬。
李鸿渊握着她的手,像是在赏玩最完美的艺术品,“这男人本性如此,你以为,天底下能有几个像你家夫君我这么身心如一,只钟情婉婉一人?”
看着这个厚颜无耻往自己脸上贴金的男人,靖婉笑意盈盈的倾身过去,捧着他的脸,“可不,这可是天下至宝,最后却落到我手里边,这可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李鸿渊眼神幽暗,且不说心里似怎么想的,面上倒是深以为然的点头,“可不是,所以,婉婉一定要抓牢了,好好珍惜才是。”
“嗯啦嗯啦,一定抓得牢牢的,捂手心里,含嘴里,揣兜里,走哪带哪儿。只要这宝贝不自己撒腿跑了。”
李鸿渊倒是没觉得靖婉现在不相信他,或者依然患得患失,只是这人心易变,他们成亲的时间也不过才半年多,日后的日子还长得很,不是处在他这样的状况,早就经历了世事沧桑,便是他自己怕是都不敢百分百的说会与靖婉相守一生。李鸿渊将她揽在怀里,“我曾经说过,婉婉的真心,可换吾命,这话永远有效。然后,你可以看看,能不能等到我寿终正寝的那一日。”
只要寿终正寝,他这“至宝”肯定就没跑不是,有跑的念头就下黄泉了。
“你还记得呢,我都给忘了。”靖婉在他脸侧蹭蹭。
“真忘了?”李鸿渊表示怀疑。
靖婉无言片刻,“阿渊啊,身为好夫君,在某些时候,自家爱妻善意的谎言,就不要揭穿了,知道吗?”以心换命这种事情,大概会刻入灵魂一般,怎么可能忘得了,如果他们之间感情一般般,反而可能会很快淡忘了,就因为感情深,才注定那一刻的记忆越发的深刻。
“是是是,本王爱妻说什么就是什么,日后一定注意。”李鸿渊失笑,说不出的温柔缱眷。
腻歪完了,靖婉的智商也没下降,这事儿十有八九有问题,她不相信那么多人的脑袋都有坑,这里面肯定有猫腻,而且,十有八九跟某人脱不开关系,虽然他不说,靖婉总能找到突破口,狗腿沐公公显然就是最好的选择。
因为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东西,沐公公自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将狗腿这一职业发挥到淋漓尽致。
靖婉就这样,很快的知道了前因后果,果然这里面还有猫腻,并不是她让沐安去买了人,再直接给个接送去那么简单,这里面,还有李鸿渊的手笔。当然,他一贯的作风是直接吩咐下去而已。
于是,这里面的情况就有所改变,送人,那不是随意送的,而是经过挑选的,某些男人在烟花柳巷总有那么一两个心头好,看得到,摸不到,简直就成魔障,在人送到跟前的时候,自然就不管不顾,什么都给抛到脑后去了。
靖婉心说,这还真是,论心黑手狠,有几个能与晋亲王比肩,随便一点小事,就能让他给翻出风浪来。
不过,说到底,李鸿渊还是为了她,不然,谁会去做这种无聊的事情,这份心意,自然受了。
晋亲王府倒是风平浪静,从上到下,该干什么就干什么,半点没影响。
这外面,可就是鸡飞狗跳了。
康亲王的正派岳家,因为没有继室,自然就只有那么一家,像这样的大家族,里面的是非肯定也多,自然也是最热闹的,当然,这热闹,跟其他家又有所不同,纯粹是内部的战争,大概就是有那么个深度中二病的二世祖,上蹿下跳的,不是煽风点火就是各种搞事,本来眼见着就要平息了,又给抖出点其他人不知道的猛料,战火噌噌噌的又重新燃起来,比之前还高出一丈,总之就是不嫌事大,越热闹越好。
至于这里面有没有李鸿渊的手笔,就不得而知了,毕竟连沐公公都不知道,自是无从说起。
还没到一天呢,就直接往宫里递牌子,求见皇后去了,这日子实在是没法过了。
说到底,这都是康亲王惹出来的事情,皇后娘娘你到底是管还是不管。
正所谓有一人带头,其他人就纷纷的效仿,康亲王后院的侍妾,出身也是有高有低,有些下九流出身的,自然是连娘家都没有,而这里面最高的,家里边大概也就最高三四品官员,还不是其亲老子,可是这个时候也毫无疑问的受到了祸害,还能不闻不问,袖手旁观?
找皇后,找皇后,一起一起,不给个说法,自然也就别指望他们日后办事不尽心了。
本来,康亲王的另一个被家族作为弃子的侧妃,靖婉没想对她家怎么样,但是,因为是来自沈家,苏贵妃的铁杆,单单弃这一家不送美人,岂不是告诉外人,自家夫君其实是站在睿亲王那一边的?
那绝对不能啊!
所以,这沈家人不好找孙皇后,就去找苏贵妃了。
如果不是牵连到沈家,苏贵妃肯定会了的看好戏,孙皇后的乐子越多,她肯定就越高兴。
虽然不想承认,但是,如果只是单独的争锋相对,她很可能不是孙皇后的对手,只是,孙皇后再厉害,耐不住她生了一个专门坑娘的蠢儿子,这一个猪队友,神都能被他给拽下神坛。
然而现在,她也坐不住了,她也算是见识到了“猪队友”的威力,这儿媳折腾出来的幺蛾子,那是无差别的攻击,区别只在于被卷入还是没被卷入,没被卷入的反正是没半点好处可拿,如果看戏太专注,一不小心说不得也会被卷进去,只是看戏的人暂时还没领悟到这一点。
苏贵妃的忍功可比不上孙皇后,就算是最近不怎么样,精神恹恹的,在听到表嫂右都督夫人带着沈家的另外两个媳妇子哭诉,这太阳穴也忍不住突突突的跳,疼得厉害。
被哭得烦了,就直接砸了杯子,玉粹宫的哭声就戛然而止。
“这骆氏到底想干什么,整的幺蛾子一出接一出的,没完没了的是吧?”
下面的几个妇人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还以为苏贵妃是对他们发火呢,不过这会儿也不敢再继续哭了。
“娘娘,这事儿可要怎么办,再这么下去,什么事儿都甭干了。”
苏贵妃揉了揉太阳穴,“来人,宣晋亲王妃进宫。不,宣骆老夫人进宫。”
苏贵妃想到自己被老六媳妇气得快吐血,结果儿子还偏帮他媳妇儿,这些天都见不到儿子,也不想见那个儿媳给自己添堵,如此,就找一个绝对能制得住她的人,毫无疑问,骆老夫人是不二人选。
这些天骆老夫人虽然一直家中坐,对外面的事情也是非常的清楚,不过,她倒是老神在在,半点不着急,同时也做好了被宫中请去的准备,所以,玉粹宫来人的时候,并不惊讶,换身衣裳,带一个丫鬟,就那么异常洒脱的进宫去了。
毕竟是朝廷命妇,其夫还是手握重拳的吏部尚书,苏贵妃自然都得客客气气的,让人看座上茶,挂着和煦的笑,好一通嘘寒问暖,这才将情人进攻的目的地给说了出来。
骆老夫人一脸的诧异,“不是说是晋亲王也给送的人吗?怎么又扯到晋亲王妃身上了?晋亲王妃是臣妇一手带大的,她是什么性子,臣妇再清楚不过了,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有失分寸的事情。倒是晋亲王爷,就臣妇所知,他以往似乎经常做这种事情,这次肯定也是一样的。”
苏贵妃按耐住心口的老血,“渊儿那不过是偶尔送一两个,那基本上都是在皇家之间,即便是外姓人,也多是驸马郡马,他是不着调了些,却也不屑将人送给那些品阶低的官员人家,老六媳妇当初可是在康亲王府亲口说了,事儿没完。”苏贵妃拨了拨茶,“本宫也没别的意思,就想让老夫人劝劝老六媳妇,康亲王惹恼了她,出出气就完了,这女人有点气性儿,有点妒性,也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要适可而止,别弄得大家的脸面都不好看。”
“这么说,贵妃娘娘也是认为康亲王爷给晋亲王爷送娈童就跟送普通的美人是一样的性质,并没有别的意思?晋亲王妃就是因为吃醋找借口从而借题发挥?贵妃娘娘就能保证康亲王爷真的没有坏心?如果晋亲王妃不将人处置了,如果最后出了事,又该算谁的?晋亲王府现在就晋亲王妃一个女主子,出了事儿,她的脸面还要不要,她还要不要活了?是不是为了皇家的颜面,就将一切过错推到她头上,说她不守妇道,红杏出墙?晋亲王妃是出自骆家的女儿,骆家又该如何自处?臣妇甚至怀疑,这根本就是针对晋亲王妃,针对骆家的阴谋,贵妃娘娘不给自己儿媳主持公道就算了,反倒是指责晋亲王妃的不是,您可……”这会儿骆老夫人可不像刚才那么和和气气,对苏贵妃也恭敬,话语中带着积分冷然。
苏贵妃被堵得说不出话来,有些僵硬的扯扯嘴角,“不至于……”
“贵妃娘娘,正所谓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现在是什么时局,大家都清楚。有些事情等发生了再来追究,就算有些人得到了惩罚,也是于事无补的。”
道理大家都懂,可是这事儿,这事儿……
“骆老夫人,现在说的是晋亲王妃送美人的事情。”旁边沈家的媳妇见苏贵妃哑口无言,开口道。
“我也说了,送人的是晋亲王爷,要理论,难道不是该着晋亲王爷吗?”
“可这事儿根本就是晋亲王妃做的。”
“证据呢?”骆老夫人轻轻的睨了对方一眼,“凡事讲究真凭实据,不要信口开河。”
“晋亲王爷根本就没有这么做的理由。”对方坚持。
“呵……”骆老夫人轻笑一声,却是说不出的嘲讽,“晋亲王爷以往做的事情多了,他做的每件事情都有理由吗?再不然就直接将晋亲王爷跟王妃叫进宫对质好了。”
所以说,晋亲王的黑名声在外,不管什么事儿往他身上推,基本上都能站得住脚,可谓是背锅侠专业户,当然,他从来就只给自家媳妇儿背锅,其他人想让他背锅试试,结果绝对异常的凄惨。
这一下,又没人说话了,下面的人都不约而同的看向苏贵妃。苏贵妃只觉得脑仁更疼,儿子根本就不肯见他,如果强行的将他招进宫,说不得之前还没消减的疙瘩,还得再增加一个,这绝不是苏贵妃愿意看到的。而且就算真的对质,他如果说,就是他做的,那要怎么办?以前那些比这混账多了,最后还不是不了了之。
“贵妃娘娘,臣妇不得不说一句,这事儿看着闹得大,本质上也不过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收到美人的各家,因为是晋亲王爷送的,不好拒绝,但晋亲王爷又没强行将人塞那些爷们的床上,随便找个地方养起来就行了,正所谓牛不喝水,还能强摁头不成?京城中官员众多,每天都可能有人送人,有人收人,也没见那些人的后宅上演闹剧。而今这几家鸡飞狗跳,说到底还是那些爷们自身的问题,只会在别人身上找理由,从不正视自身的问题,好没道理。”
骆老夫人这话,可是说道根子上了,也将沈家的媳妇们说的面红耳赤,包括右都督夫人,原本没她什么事儿,因为是妯娌,经不住她们哀求才走一趟,这会儿却让她臊得无地自容。
“臣妇瞧着贵妃娘娘似有倦意,若无其他的事情,臣妇就先告退了了,以免耽误贵妃娘娘休息。不管遇到什么事儿,这人的身体才是最大的本钱,身体垮了,那就什么事儿都做不得了。”
骆老夫人这几句话倒是出于真心,因为她自己就是最好的例子,她现在没什么事儿需要操心,算是颐养天年了,靖婉嫁了人,他夫君待她极好,现在就想看着靖婉的孩子出生,也不想让靖婉担心,所以,她一向都很注重身体。
苏贵妃点点头,“多谢老夫人挂怀了。本宫让人送你出宫。”
骆老夫人谢过,转身,从容的而离去。
剩下的沈家媳妇面面相觑,“贵妃娘娘……”
苏贵妃一摆手,有骆老夫人的对比,也越发的觉得这几人没点眼色,“你们也听见了,这事儿怎么扯都没理,你们也都回去吧,好好的管管自己男人才是正理,关不住那也是你们自己的问题。本宫乏了。”
又不能真的去找晋亲王,所以这事儿也只能这么不了了之。
于是,憋憋屈屈的向苏贵妃行李告退。
不过,听了骆老夫人的话,苏贵妃心里也有了底儿,皇后不会找她麻烦。
所以,说来说去,这里面最严重的问题,似乎也就嫡皇长孙差点失聪,可是现在已经得到了救治,可以痊愈,罪魁祸首是康亲王,乐成帝已经惩罚了一部分,后面的如何,只能到时候才清楚;而晋亲王妃的事情,看起来似乎非常的严重,然而,正如她本人所言,晋亲王都没说什么,其他人掺和什么,就算她有错,可乐成帝没动静,其他人蹦跶得再欢实,也屁用没有。
各方人马齐动,到底是为了什么?
骆老夫人离宫之后倒是没有直接回骆家,而是转道去了晋亲王府,虽然她知道靖婉做事当是在可控范围内,有晋亲王在背后把控,也不会出事,可是,一出一出的,时不时的冒出来,还是让人止不住的担心。
骆老夫人去晋亲王府,倒是不需要拜帖,前边将人恭恭敬敬的迎进去,里面快速得派人去禀报李鸿渊跟靖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