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娘听了,一颗心就直直的坠了下去。
沈沅母亲的庄子和那间绸缎铺子一年的盈利也不少的,薛姨娘这一年多从中少说也赚了几百两银子,但没想到现在就要双手交出去。而且最重要的是,那三千六百一十五两银子也要交出去。
她都已经用这些银子给自己置办了一间绒线铺子了,余下的钱又拿出去放利钱,急切间哪里凑得出这么多的现银来?但若现在不给,又怕沈承璋会追问那些银钱到底去了哪里,到时岂不是要教他知道自己背着他私自在外面给自己置办了庄子和铺子的事?
而置办那些庄子和铺子的银钱,除了她从沈沅母亲陪嫁的庄子和铺子里捞的,还有这两年多她管着内宅从里面克扣下来的,甚至还有从沈家的那些庄子铺子这些产业中克扣下来的……
薛姨娘想到这里,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突突的乱跳着,手脚冰凉。她原就怀着孩子,百般的不舒服,这时候哪里还忍得住?拿了手中的手帕子握着嘴就不住的干呕了起来,一张脸挣的通红。
沈澜急着抬手给她拍着背。又看着沈承璋,满面泪痕的喊着:“父亲,您这是要逼死姨娘吗?有什么了不得的话不能等到姨娘好了再说,偏偏要这时候说?您明知道姨娘最近身子一直都不舒服的,还要操劳宅子里的大小事。您非但不体贴她,还要这样的,这样的……”
后面的咄咄逼人四个人她没有说出来。她心中其实也是有些怕沈承璋的。
而沈承璋见着薛姨娘这个难受的样子,还有沈澜满面泪痕的哭喊,心中不由的也就软了下来。
薛姨娘腹中毕竟还怀着他的孩子。而且还有以往那么多年的情分……
他忙吩咐知书去拿了痰盂过来,又让小丫鬟快去拿蜜饯之类的来给薛姨娘压一压。
沈沅在旁边见了,就起身,拿了几案上放着的盖碗递了过来,柔声的说着:“姨娘,您快喝口茶,漱漱口吧。”
沈澜原是要一手打翻沈沅手中拿着的盖碗的,然后还要骂上一句,你少在这里惺惺作态了。但她的手被薛姨娘给紧紧的给抓住了。
随后薛姨娘从沈沅的手中接过了盖碗,还同她道谢:“大小姐可真是好心。”
不过她望着沈沅的目光却是冰冷凌厉的。
沈沅也不惧,甚至她唇角还微微的弯起,对着薛姨娘笑了一笑。
她相貌原就生的明艳,这般笑着的时候,可真如一朵国色天香的牡丹在清晨的霞光中徐徐开放一般,美的让人不敢直视。
这事还没完呢。哪里是仅仅只拿回母亲陪嫁的庄子和铺子就算完事的?她要让薛姨娘知道,在这个家里,她是嫡长女,是这个府里正正经经的主子。而她薛姨娘,不过是个妾室罢了。
沈沅转身面对沈承璋,面上笑意平和:“父亲您也要都体谅体谅姨娘。现在正值年底,家中各处庄子上的庄头都要来交租,各处铺子的掌柜的要来报这一年的账,家中还要采买年货,大小下人辛苦了一年,大节下总要给他们做一身新衣裳,还要预备赏钱。再有年后的亲戚好友之间的人情往来,哪一样不是要费心思的?这样多的事,便是姨娘身子好好儿的时候都要忙的脚不沾地的,更何况现在姨娘还怀着身子,又吐的这样的厉害,精力不济,可怎么忙得过来呢?又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姨娘忙的人。”
说到这里,沈沅又看向薛姨娘,关切的说着:“虽然说年底这些事情多,都是要办的,也都是极要紧的,但再要紧的事又如何及得上姨娘您腹中的孩子要紧呢?姨娘您就将这些事暂且放一放,便是有些思虑不周的地方也没有关系,想必父亲也不会怪您。您还是好好的保胎才是最紧要的。”
不过她目光中可是半分关切的意思都没有。
薛姨娘还在弯腰向痰盂里干呕着,不过搭在圈椅扶手的手却是猛然的收紧了,手背上的青筋都一根根的梗了出来。
沈沅的这意思,分明就是要夺她掌家的权利。但她偏偏现在有了孩子,又偏生吐的这样的厉害。而且刚刚沈承璋才刚晓得了她将夫人首饰铺子卖了的事,还有前面沈潇的事,只怕沈承璋心中多少也是有些疑心她的……
沈沅这分明就是在给她下套,而且还是一个接着一个。但她竟然连半点辩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沈承璋这时也在想着沈沅的话。
他是从来不知道到了年底竟然就会有这么多的事的。
看着薛姨娘吐的实在是厉害,面色青白一片,脖子上的青筋都鼓了出来,他光这样看着就已经觉得很难受了,更何况是薛姨娘本人?
她这个样子倒确实是不能再让她费心去操持宅子里的那些事了。而且她这个样子,又哪里有精力去操持宅子里的那些事呢?
但那些事总归是要有人去打理的,而自己对那些又一点儿都不懂……
沈承璋忽然就看向沈沅。
她静静的站在那里,面上带着微笑。细碎的日光从半开的窗子中透进来,落在她身上,看着是那样的平和淡然。
一个人周身的气质是骗不了人的。这一刻,沈承璋心中忽然有一种感觉,沈沅一定是经历了许多事,所以现在她看着才会这样的平和淡然。
但她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罢了,以前她母亲又那样的疼爱她,她能经历什么事?若说真的经历了什么事,也只能是在常州她外祖父家待的那一年,还有她母亲的死给她的打击。
想到这里,沈承璋就觉得心里有些愧疚了起来。
她母亲那样的疼爱她,但她母亲死的时候,他都不允许她回来奔丧,她心中岂有个不难受的?
“沅姐儿,”沈承璋顿了顿,才声音柔和的说着,“既然现在薛姨娘身子不适,管不了这宅子里的事,那你就暂且先管着吧。”
正中下怀!
不过面上还是要推辞一番的:“父亲,我毕竟只是个未出阁的女儿,如何就能主中馈呢?我是不会的,而且这也是不成的。”
沈承璋却坚持:“方才你能将这年底要做的那些个事都能条缕清晰的说了出来,如何说不会呢?你心中分明就是胸有成竹的。而且你是我沈家的嫡长女,总是要学着主中馈的。不然往后你出阁了,到了婆家可怎么办?有不懂的地方,就问问徐妈妈。以前你母亲主中馈的时候,徐妈妈也在旁边帮着,想必这些她都是懂的。”
沈沅待要再开口推辞,就听得沈承璋在说道:“若你母亲还在,定然也是希望你能学着主中馈的。”
沈沅这才不说话了。而是垂下了眼帘,低声的说道:“是。”
不过心中是很高兴的。
先前她原想过,若是今儿能一举让父亲对薛姨娘寒心,那是再好也没有了。但其实她心中也很清楚的明白这是不可能的事。
抛却父亲和薛姨娘之间这么多年的情分不说,薛姨娘现在毕竟还怀着父亲的孩子,父亲是不可能一下子就对她寒心的。不过能收回母亲陪嫁的庄子和铺子,拿回薛姨娘卖了那间首饰铺子所得的银钱就已经很好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拿到了暂且掌中馈的权利。而既然拿到了这个权利,后面她就不会再让薛姨娘有机会再拿回去了。
第50章 收买眼线
沈澜心中极其的气愤,正在薛姨娘的面前说沈沅:“她就只会在父亲面前惺惺作态,我真是从没见过像她这样,这样,”
说到这里,她又一时想不出到底该用什么词来形容沈沅,片刻之后才愤愤不平的继续接了下去:“这样无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