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上厚厚地积成了一堆,踩上去感觉脚底都有点飘了。
第五天晚上,陆饮冰决定陆灵筠今晚上再没什么事的话,她就吃安眠药睡觉,眼不见心不烦,楼上还天天有人唱国歌,吵到神经差点衰弱。再有两天,她就能出去和夏以桐视频了,不能让自己的精神一团糟。
就在这天晚上,三号床陆灵筠割腕了,用的就是她偷藏下来的易拉罐拉环。
为什么藏起来那么久才割腕,陆饮冰不知道,但是她看见对方的动作了。她没想到这么晚还有人没睡,开了小台灯,用拉环边缘,竖着划开自己的血管。
拉环边缘锋利,但是小,程度也比不上刀,放久了还生了薄锈,她是面对着陆饮冰,陆饮冰看见她手在抖,闭眼咬着牙齿,脸色都是白的。
三号床割腕没成功。
陆饮冰跳下床先砸门叫医生,回头来制服她,电视剧里精神病人的力气都很大,陆饮冰没验证过,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打起来才知道,是真的。她动作比常年在医院的陆灵筠快很多,死死地压着她的手臂,但是依旧感觉到对方的扭动和挣扎,是那种不要命的、让人惊恐的挣扎,她的关节发出可怕的响声,再压下去,肯定会因为反抗骨折。
随后赶到的医生和护工用束缚带将她全身牢牢地绑在了床上,拉环被收走,上边有斑驳的血迹。
陆饮冰惊魂甫定,坐回到自己床上,发现陆灵筠偏头在看着她,不是那种神经质的目光,只是静静地在流泪,眼泪渗进枕头里,那是属于一个正常人的眼神。
陆饮冰心神一颤,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她轻声喊了一句:“陆灵筠?”
陆灵筠哭着说:“为什么要救我……我不想拖累我妈妈了,你让我死不行吗……我不想这样行尸走肉的活着……”
从她断断续续的自言自语里,陆饮冰推测出了事情的全貌,陆灵筠疯的时候全然没有理智,醒的时候痛恨这样的自己,但是她清醒的时候太少了,而且时间特别短。比如说她上次只有偷拉环的那短短几分钟是清醒的,她把拉环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快一个星期以后才想起来她藏了这么个东西。
这也解释了陆饮冰白盯了好几个晚上为什么一无所获。
也许那天吃饭的时候,她也是清醒的,但是陆灵筠没说,她无从确定。
陆灵筠在哭泣中睡着了,陆饮冰大着胆子,上前拨开她的乱发,发现她模样很清秀,鼻挺唇红,就那么安静地,像婴儿一样睡着了。
第二天,她妈妈又过来看她,脸上满是惶恐,估计是得知了她女儿自杀的消息,连滚带爬地摔进来,陆饮冰动作奇快地起身扶了她一把。
陆灵筠上半身绑着束缚带,被固定在床尾,口中念念有词,依稀是什么“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如来佛祖斗战胜佛”,她妈妈扑过去抱住她,痛哭流涕,她踢了她妈妈一脚,用牙齿去咬她脖子,歇斯底里地喊:“别吵!你会死掉!大家全都死掉!”
她妈妈捂着流血的脖子,泪流不止,被医生带出去包扎。
陆饮冰手指惨白,按着自己的床面,只觉得呼吸苦难,喘不过气,提前一天出院进行心理疏导。
第219章
医院有专门的心理医生,出门拐个角就是,陆饮冰先回自己宿舍把衣服给换了,那身病号服穿在身上她老感觉心里不舒服。
在心理疏导室待了大约半个小时,她开车回家泡了个澡,裹着大浴巾躺在沙发上,跟来影视频。来影比女一号闲得多,在宾馆被窝里躺着,只有个脑袋在外边。
来影一见她,先“哟”了一声:“采风告一段落了?啧,瘦了。”
陆饮冰两只手交叠,撑着下巴,好整以暇地对着她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来影不明所以。陆饮冰的眼神忽然变了,她猛然靠近镜头,眸心受到剧震似的,瞳孔骤缩,里面充满了陌生的惊怒和敌意,还有她刻意营造出的紧张的呼吸声,透过话筒传出去。
来影吓得把手机扔了,连人带被子往后滚了三圈。
陆饮冰恢复正常,挑眉道:“怎么样?采风结果。”
“艹。”来影诚实地回答了她,又趴了回来,说,“你有病啊?不能事先提醒一下吗?”
陆饮冰勾着唇角:“事先提醒了不就没这个效果了嘛。”
来影:“那你怎么不去给夏以桐看啊,她不是你的亲亲女朋友吗?”
陆饮冰说:“对啊,所以我怕吓到她。”
来影说:“你就不怕吓到我?”
陆饮冰看着她,来影顿了一秒,耸肩:“好吧,我就不自取其辱了。”
陆饮冰问:“你还没回答我,怎么样?”
来影手掌拍了两下,说:“跟精神病一样。”
陆饮冰呲了呲牙,一个笑容还没成型就散掉了。来影敏锐地捕捉到了,问:“怎么?有事就说。”
“心跳得有点快。”陆饮冰按着自己的心口。
来影夸张地表示:“你不会是爱上我了吧?不行,我可是有夫之妇。”
“说什么呢,正经点儿。”对着来影陆饮冰不避讳说出自己的真实想法,因为当年的事她是知情人之一,来龙去脉也很清楚,陆饮冰道,“昨天晚上,我隔壁病床自杀了。”
“啊?”来影心提起来,立刻追问道,“死了?”
陆饮冰摇头:“没死,被截下来了,现在绑在床上,不见好转的话估计要送去四防区。四防区就是防自杀、防杀人什么什么的地方。”
“继续。”
陆饮冰把擦头发的毛巾盖在自己脸上,闭着眼睛把三号床的平时表现、收易拉罐拉环自杀、自杀失败后说的话,以及第二天她妈妈来她又疯了,那些事事无巨细地都说了一遍。
来影沉默了很久,唏嘘说:“感觉是电影里才能看到的事情。”
“我不就是为了电影才去的吗?”陆饮冰揭开了脸上的毛巾。
来影看着屏幕里的陆饮冰,憋了半天,长篇大论死活没憋出来,只说了句:“小心点,注意安全。”
陆饮冰望着她的表情笑了起来。
“我不舒服就会出来放松的,没事。”
她转念一想:那个妈妈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弃自己的女儿,但是身为患者的陆灵筠却巴不得自己死去,不想拖累母亲。如果有精神病的是妈妈,而女儿尚未成人,她对自己的孩子应该是怀着什么样的感情呢?她对发病时的自己毫无印象,醒来后该怎么面对女儿的目光,如果她伤害到对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