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臂力,她不及谢珩及诸位将领,但要论射箭的准头,她却是出类拔萃,甚至连谢珩都赞赏有加——哪怕是迅奔跑的虎豹猎物,只要是她臂力所及之处,蒙香君射向左眼,就绝不会落在右眼。
中军迅被冲出缺口,宋敬玄麾下最得力的五名都尉,三人在攻山时重伤溃退,两人被谢珩斩落马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两万人马溃散四逃,宋敬玄身边部将冷落。
方才的些微豪气被扑面而来的凛冽杀意浇灭,宋敬玄坐于马背,终于觉出惊恐。
回溯越过这几年的位高权重,归根结底,他还是那个没落伯府中的纨绔。
求生的本能驱使他策马逃遁,因他身手平平,人心已散,旁边只有最可信的四名死士保护,遂选了士兵们为盾,挑个谢珩不易追来的方向,纵马奔逃。他比不得谢珩、黄彦博等常年习武强身的人,穿不动沉重的铁甲防身,后背虽有铜镜,空隙却也不少。
谢珩和蒙香君在侍卫护持之下策马紧随,如虎气势之下,几乎无需多挥剑,便震慑得对方让出条路。
挽弓搭箭,铁箭疾射,却在金戈交鸣中飞向别处。
谢珩臂力甚强,铁铸的箭矢如携风雷,但凡射中宋敬玄,便能叫他栽倒马下。然而那四名死士却忠心护持,出众的身手配着敏锐的防御,甚难攻破。
前后两拨人马疾驰,谢珩因人手有限,未能拨出半个兵卒在前路设伏,只能急追不舍。
蒙香君最初的箭矢也被逐个击飞,怒从心起,当即道:“殿下,我连射四箭,烦劳你掩护!”说罢,取四支铁箭在手,夹在四指之间。
谢珩会意,双腿夹着马腹,弯弓如满月,见蒙香君已备好,当即疾射而出。
蒙香君的箭矢紧随其后,连珠般射出去,每一支目标各异,跨幅极大。
谢珩从来都是一箭即中,没练过连射两箭的手法,只能再从箭筒中取箭,疾射掩护。
六箭几乎是同时射来,却各有所取,谢珩攻袭背心要害,蒙香君的四支箭,却各去后脑、背心和左右腿的要害,疾驰中防不胜防。才避开这四箭,后头四箭再度射来,混着谢珩铁矛般强劲的铁箭,挟带风雷。
死士们防护不及,被蒙香君的箭矢透隙而过,深深没入宋敬玄后心。
如是四五回,宋敬玄背心已中两箭,腿上要害亦被射中,摇摇欲坠。
死士中两人已被蒙香君的飞箭连射除去,门户大开。
谢珩愈追愈近,全力弯弓,铁箭蓄满力道,破空而出,稳稳扎在宋敬玄的后心微偏处。
肥硕的身影被箭势冲得俯身前扑,跌落马背,溅起满地黄尘。
回身来救的死士被侍卫斩杀,谢珩勒马过去时,便见宋敬玄满腿是血,在地上痛苦抽搐,幸未毙命。他神情冷肃,铁甲上沾了斑驳血迹,如同杀神,剑尖直指宋敬玄咽喉,厉声道:“拿下!”
☆、73.07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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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入夜, 屋里却稍觉闷热, 伽罗浴后浑身舒暖, 便推开窗户望外。对面的阁楼上灯火通明, 都是上等的客房, 住着谢珩和随行的官员。此时隐隐有争执声传来, 随行的侍卫严守在门外, 不许旁人靠近。
岚姑道:“方才出门时就听见他们在争执, 这会儿竟还没消停。姑娘别站在风口,当心受了风寒,路上难受。”
伽罗依言关上窗扇, “皇上登基仓促,太子这些年在淮南远离朝政,朝中人心各异, 东宫根基不稳, 难以服众也是自然的。岚姑,我今日在车上想了想这议和的事情,心里实在没底。先不说鹰佐为何要我过去, 单说他们若议妥了,会怎样安排?”
“议妥了,咱们老太爷就能回来。”提起这茬, 岚姑眉间忧愁更深了。
两国议和, 那鹰佐却非要伽罗这么个小姑娘过去, 算是什么事?若伽罗能全身而退便罢,若是她被北凉带走了,该如何是好?或者两边谈不拢打起来,她一个姑娘家,岂不危险?
伽罗却摇头,低声道:“若是老太爷回来了,太上皇是不是也能回来?这些官员们恐怕有不少盼着他回来,可太子会愿意吗?这一趟议和,还不知结果会如何。到时候祖父和父亲的处境就更难说了。”
“难怪!”岚姑忽然喃喃。
“什么?”
“刚才我出去的时候碰见个人,看起来官位不低,跟我探问姑娘和那鹰佐王子是否相识。我没敢说,搪塞了过去。”
“是哪个人?”
岚姑将他容貌描述过了,又将所穿的衣裳装饰也都说了。她本就是个心细的人,事情关乎伽罗,自然格外留心,不止记了容貌,就连身上的细微装饰及衣裳花纹都记住了。
伽罗沉吟片刻,道:“看衣裳花纹和腰间配饰,想必是鸿胪寺的人。咱们还不知底细,往后任何人问起,都得搪塞过去。”
岚姑应命,眼瞧着天色已晚,明日又得早起赶路,便同伽罗早些睡下。
次日依旧匆匆赶路。
谢珩很忙,晌午用饭的间隙里,还有飞马来报消息,请他处置事务。
伽罗纵有无数疑虑,目下还不敢招惹他,默然用完了饭,正要回车中时,迎面却碰见了昨日岚姑描述的那人。他年纪不到四十,长相倒是挺斯文,见着伽罗也不摆官架子,只是道:“这位就是傅姑娘?”
伽罗诧异。
她自登程以来,因谢珩不欲为人所知,时常戴着帷帽,极少露出真容,更不曾张扬身份。眼前这人哪怕偶尔能瞥见她的面容,怎会认出她?
心中狐疑不定,她屈膝行礼,端然应是。
那人便道:“昔日我与令尊相识,常有来往,尊府老太爷做寿时也曾见过姑娘。不想转眼数年,姑娘都这么大了。这一路马车颠簸,姑娘可还习惯?”
“多谢大人关怀,一切都习惯。”伽罗含笑回答。因对此人并无印象,并不敢立刻深信。
话音才落,忽听后面有人咳嗽,旋即就见太子詹事韩荀走了过来。
“殿下吩咐稍后启程,陈光——请傅姑娘上车。”韩荀毫不客气的打断两人,朝那人做个请的姿势,各自回队伍准备启程。
伽罗就势走开,心中狐疑,便向陈光道:“劳烦陈将军,方才那是何人?看韩大人的样子,似乎不愿让我跟旁人多说话。”说罢抿唇微笑,仿佛自嘲。
“那是鸿胪寺卿,彭程。殿下吩咐过,议和事关重大,不可旁生枝节。”
“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