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讨论从酉时中开始,一直到持续道亥时末,诸人终于把初步计策定了下来,赵文煊瞥一眼滴漏,便让诸人散了,明日再议。
诸人施礼后,鱼贯退出,他独坐在案后思索良久,方站起,出了门登上暖轿回屋。
这回屋,自然是回的明玉堂,虽然顾云锦娘俩没在家中,但赵文煊每天都会回到二人屋里歇息。
虽孤衾独枕,但被褥间仍残留着她的馨香,这令人眷恋的甜香环绕着赵文煊,他一天紧绷的心神才能得以彻底放松。
赵文煊轻轻一叹,书信不过稍解相思,他很挂念她们娘俩了,哦不,是娘三,还有他待在娘腹中的小闺女呢。
小闺女,实在是个让人身心愉悦的存在,他绷紧了一整晚的唇角,此时不禁微微扬起。
暖轿抬进了院门,在庭院中落地,小太监打起轿帘,赵文煊下轿,大步往正房行去。
他身姿挺拔,威仪赫赫,明玉堂留守诸仆见了主子轿舆,俱齐声行礼问安。
赵文煊大步进了正房,紧跟其后的廖荣抬抬手,替主子叫起众人。
诸仆方起。
立在回廊上的红杏抬头,刚好瞥见秦王背影。
旁边小丫鬟也见了,语带感叹道:“殿下待咱娘娘真好,娘娘出京了,殿下还每日回明玉堂歇息呢。”关键是,他不但从没命人侍寝,且连一丝念头也没流露过。
这可是今上之子,亲王之尊。
何等难得。
她心内啧啧称奇一番,转头,却见红杏仍立在原地,不由大奇,问道:“红杏姐姐,你不用进屋伺候么?”
这正房也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最起码小丫鬟是不行,必须是大丫鬟,以及主子指定的二等丫鬟才可以。
顾云锦跟前,有四个大丫鬟,其中两个是赵文煊给的,分别是金桔以及青梅,另外两个则是从侯府陪嫁过来的,碧桃还有红杏。
碧桃不用多说,伴随主子长大,是顾云锦最亲近的丫鬟,而另外的金桔青梅,由于她与赵文煊关系日渐融洽,已密不可分,两人也顺势晋升,成为主子可以信任的得力心腹。
仅剩下一个红杏,她原在上官氏身边伺候,后来才拨到顾云锦身边,没多久,建德帝便赐婚了,她与主子并不熟稔,对比起其他三人,处境实在有些尴尬。
红杏面对小丫鬟倒是威严十足了,但回到顾云锦里屋,她却是地位最次一个,由于信任不够,日常待遇肯定有轻微差别的。
她从前在侯府,是上官氏跟前第一人,如今这不上不下的境地,实在让她有些憋气。
红杏抬眸再瞥一眼正房门帘,摸了摸自己梳得顺滑的发鬓,垂下眼睑,道:“嗯,我确实要进去伺候了。”
刚才触及赵文煊伟岸背影,红杏心中一动,某个念头油然而生,如大浪伊始,再难抑制。
她心跳得很厉害,努力保持镇定,举步往正房迈去。
这是天意。
红杏之前染了风寒,下仆生了病,是需要挪出去养好了,再回来当差的,天气冷,她这风寒养了半个月才好,刚好错过了顾云锦去温泉庄子。
她行至正房门前时,小丫鬟从茶房捧了一盏茶过来,红杏顺手接过,理了理衣襟,举步进了正房。
赵文煊正坐在明堂的首位上,微微阖目,抬手轻揉一侧太阳穴,思索着常平仓一事。
红杏暗暗吸了一口气,垂首捧着填漆茶盘款步上前,侍立在一旁的廖荣要上前接过,她佯装不见,急走几步让了开来。
廖荣挑眉,他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即便了然于心,他也不阻挡,只退了回去立着,有人想倒霉,他也不能拦着不是?
红杏先捧了茶放在首座旁的方几上,然后福身行礼,道:“殿下请用茶。”
年轻少女的声音又娇又柔,红杏暗暗抬眸,上首男人宽额剑眉,鼻梁挺直,英俊的面庞带有冷峻之意,令人怦然心动。
红杏为人算谨慎,从前在主子跟前,亦从没生过此念,但不可否认,日日看着顾云锦独宠于秦王跟前,确实让人艳羡。
时机太过凑巧,方才抬头一瞬间,这个念头倏然便起,以燎原之势席卷红杏心绪。
赵文煊夜夜独卧明玉堂,红杏觉得自己成功机会很大,即便穷酸秀才有了两个钱,也是要纳妾的,更何况是尊贵如秦王殿下。
红杏捧了茶后,也没离开,就在赵文煊跟前行礼,她福下身时,刻意将下颌微微抬起,线条秀美的面庞,便清晰地暴露在烛光之下。
她对自己的容貌还算满意,虽及不上主子国色天香,但小美人还是名副其实的,殿下吃惯了珍馐佳肴,大概也是想先换口新鲜菜蔬的。
赵文煊睁眼,抬眸看向眼前丫鬟,他对红杏算脸熟,也听顾云锦说过,她两个陪嫁丫鬟,一个陪伴她长大,另一个是到了京城,上官氏才给的。
碧桃他认得,剩下这个,就是侯府家生子罢。
赵文煊薄唇微挑,冷冷一笑,好一个陪嫁大丫鬟,竟敢背主献媚。
他淡淡吐出一个字,“滚。”
赵文煊冷冷一瞥后,收回视线,看来这个人,是不能放在锦儿身边了,他得另外挑一个忠心的换过来。
他看向廖荣。
廖荣心领神会,这人立即得清出明玉堂了,生了异心的奴才留不得。
他立即上前,就要拽开红杏。
这变化太快,红杏僵了一下,反应过来后,她立即一侧身,避开廖荣的手,扑向赵文煊脚下,哭道:“奴婢唯恐殿下无人伺候,脑子糊涂,才如此行事,求殿下赎罪。”
红杏嘴里哭求,行动上却并非如此行事,她双臂微张,中门大开,高耸位置便要直直撞向赵文煊膝腿位置。
她心知不好,这明玉堂是留不下了,主子回来也饶不得她,她干脆一咬牙,一条道走到黑。
可惜她最终没能得逞,赵文煊习武多年,反应极快,嗤笑一声,站起抬脚,缎靴足尖位置正中红杏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