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皇子冷哼道:“可事实是我就是你的父亲,这是你这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你以为和我划清界线别人就会忘记你的出身?别天真了!你之前问我为什么,呵呵,我就是不想他们日子过得舒心怎么了?”
“你,你卑鄙无耻。”穆珩不会与人争吵,半天才憋出这么一个词儿来。
这对四皇子来说不算什么,“我卑鄙无耻,你是我的儿子,你也高尚不到哪里去。说吧,你来这里做什么?不会就是来指责我的吧?”
穆珩立刻想起来意,从怀里掏出两样东西,“你太坏了,这一次你惹到圣上了,这两样东西你自个挑一样吗?这匕首削铁如泥,这是最上等的鹤顶红,见血封侯,不会让你痛苦很久的。你放心,你去后,我会好生把你安葬的。”
“你要弑父?”四皇子的脸色变得异常难看。
“谁让你一再挑衅圣上的底线呢?”穆珩死死盯着四皇子,外祖父说他父亲坑死人了,早就该处死了。
“哈哈,不过成王败寇罢了。”四皇子突然又笑了起来,眼底闪着算计的光芒,蛊惑道:“儿子,你也是姓穆的,血脉比小太子还纯正,就没想过取而代之?儿子,咱们才是亲父子,咱们父子联手——”他的眸中闪着热切的过光芒。
“你闭嘴!”穆珩大声喝道,瞪着四皇子,不敢置信的模样,“你,无耻!”圣上教他大道直行,遇事多用阳谋。阴谋诡计用多了,人的格局就小了。
他怎么能这样呢?他是他的亲生儿子呀!他怎能这样对他呢?他就没想过他说了这番话后他的境况?穆珩难过极了。
“我不会相信你的。”穆珩握紧拳头,“你省省吧!”又道:“你自己选择吧!”最后看了一眼匕首和毒药,一咬牙转身出去了,“李公公,你伺候他上路吧!”他才不要留下来看他最后的丑态呢。
可是他的心里为什么这么难过呢?鼻子酸酸的,想哭。可是母亲说他是小男子汉了,不能再掉眼泪了。
一只大手抚上他的头,穆珩抬头,是小谈首辅,“珩殿下,咱们该回了,出来这半天,太子殿下该找您了。”
穆珩想起从未和他分开过的兜兜,心里顿时一暖,“好,回去。”他还有母亲,还有兜兜和圣上。他牵上小谈首辅的手,就跟来时一样。
其实圣上并没有让他来这一趟,是他自己苦苦哀求的,因为他想瞧瞧自己的生父是个什么模样,现在泡影戳破了,没有什么苦衷,没有什么隐情,他的父亲就是这样一个恶毒不堪心中永远只想着他自己的自私鬼。
回到宫里,兜兜果然在找他,“阿珩,你到哪里去了?”他鼓着脸,一脸不满,“你怎么不喊我一起。”然后又小声的道:“现在母皇允我出宫了。”语气里满是欢喜。
看着这样的兜兜,穆珩忽然觉得之前的那些伤心呀难过呀全都不了,他鼓起勇气看了一眼正对着他笑的圣上,上前拉住兜兜的手,“好,下次一定告诉你。”
至于古井胡同的那对母子,阿九虽没迁怒,宁非却绝对膈应。给了些银子使人远远送走,有生之年他都不想再看到他们。
也许应了好事多磨这个词吧,在离册封皇夫正日子还有三天的时候,小谈首辅病倒了,从未告假的他告了假。
阿九第一时间就把太医派他府上了,太医回来后说是风寒,夜晚贪恋没盖被子,又开了窗,以致邪风入体。
阿九确认了好几遍,太医都一口咬定是普通风寒,为何病情来势汹汹,太医是这样解释的:“久不生病的人一旦生了病,病情就会汹涌,其实并不严重,只要好生歇息调养着,很快就会痊愈的。”
小谈首辅病倒了,阿九觉得少了他一个就跟少了半个朝似的,朝政自然就落在阿九一个人的身上,这几日她看奏折看得心情烦躁,册封皇夫的大典自然就往后推了。一是她太忙了,二是她觉得缺少小谈首辅的册封大典是不圆满的。对此朝臣没有任何异议。
第五天小谈首辅依旧卧病在床,阿九坐不住了,她要去谈府探望小谈首辅。包括宁非在内的所有人都极力反对,因为阿九怀孕了,怕过了病气。对,她又有了身孕,时隔八年,在兜兜太子七岁的时候圣上怀上了第二胎,才刚刚查出来。
阿九觉得这跟做梦似的,当初怀兜兜的时候,满朝的大臣都着急,宁非努力的眼都绿了,可她就是怀不上。这一个倒好,宁非回京的头一晚就怀上了,这让她不由想起那晚一闪而过的念头,果然是被她的乌鸦嘴说中了,算算日子,可不就是那一晚有的?而且还正赶上孩子爹册封皇夫,倒是个有运道的啊!
可阿九执意要去,谈林是她的心腹,又是国之栋梁,为大燕兢兢业业十多年,他病了,她这个做君主的不去探望能说得过去吗?宁非劝不住,只好陪着一起去,他扶着阿九的腰,如临大敌。
惹来阿九的埋汰,她这才刚怀上好么,能别整的跟她要生了似的吗?又不是没经历过,怎么这般沉不住气?
宁非却道:“你怀兜兜那时年轻啊,现在是什么光景?能一样吗?”他心中得意,阿九都三十有一了,他却还能令她有孕,他果然能耐啊!
阿九这才猛然意识到她是高龄产妇了,三十一岁,在现代并不算什么,在大城市里许多年过三十的女人都还没结婚呢,别说三十一,就是四十一生子的也多着呢。
可是在这架空的古代社会,三十一岁已经是做祖母的年纪了,她这个岁数还有孕,应该叫做老蚌生珠吧。
病倒的谈林也是如临大敌,他实在没力气起来,就让奴才帮他换上朝服,扶他靠在床头。然后把门打开,把床抬到门边,老远就冲着圣上喊:“臣给圣上请安了,请恕臣失礼。圣上百忙之中来探望臣,真令臣感激又惶恐啊!”
话锋一转却是:“对对对,圣上您就站廊下就行,不要再往前走了,您怀着皇嗣,若是过了病气,臣就万死不辞了。来人,给圣上搬把椅子,啊不,还是抬张软榻来吧。”
阿九看着抬过来的软榻真是哭笑不得,她见谈林虽仍下不得床,但说话中气十足,倒真想太医说的那样,便放了心,道:“小谈首辅安心养病,朕和各位大臣在朝中等着你。”
谈林作感激状,“臣多谢圣上关心,臣定会好生养病,早日回朝为圣上效力。”
这一句话最对阿九的心思,以往有谈林帮着她,她根本就不用处理这么多的朝政,现在谈林一病,可把她累坏了。她巴不得他现在就痊愈归朝。
对于母皇肚子里怀了宝宝,兜兜太子的感觉是新奇的。阿九都发现了好几回他的目光在她的肚子上打转,索性把他喊到身边,对他道:“朕的兜兜太子啊,母皇这一胎是为你怀的,别人都有兄弟姐妹,你没有,多孤单啊,所以母皇就想给你生个弟弟或者妹妹来陪你。”
兜兜的眼睛顿时就亮了,“母皇真好!”他的确羡慕他的伴读有兄弟姐妹。
阿九接着道:“有孕非常辛苦,所以兜兜是不是要帮着母皇分忧呀?”
兜兜点头,却又很茫然,“母皇,我能做什么呀?”
阿九笑了起来,“朕的兜兜太子能做的可多了,比如认真听课完成课业不用母皇操心,比如母皇累了倦了,你帮母皇捶背捏肩揉腿。再比如以后母皇的肚子鼓起来了,兜兜还要负责读书给他听呀!”
“我现在就可以读书给他听,我今天新学了一篇论语。”兜兜太子连忙道。
“现在还不行,他现在还小,不能听。”
“那他什么时候能听?”兜兜太子问。
“等母皇的肚子这么大的时候。”阿九用手比划了一下,“你读书给他听他就能听到了,时间长了他就记住了你的声音,等他出生就知道你是他的皇兄,就会喜欢你了。”
“好,我每天都会给他读书。”兜兜太子大声说道,目光落在阿九的肚子上,无比热切,跟看神明似的。“母皇,您累不累,我帮您捶捶捏捏吧!”小拳头随即就上了阿九的肩膀。
“朕的兜兜太子真孝顺,真贴心。”阿九舒服的喟叹出声,好不吝啬她的夸赞。感叹着她也终于享上儿子的福了。
哄好了兜兜太子还有宁非呢,和上一回阿九怀兜兜时还是有长进的,至少这一回宁非没再跟个傻子似的一会笑一阵。他温暖的大手贴在阿九的小腹上,动作那么轻柔,“阿九,这一回我一定和你一起迎接他的出生。”错过了兜兜的出生他一直愧疚且抱憾着呢。
小谈首辅这一病整整病了半个月,人瘦了许久,精神倒是还不错。
谈林的归来,使得这段时间压在阿九身上的政务的压力骤然减轻。
待例行议事完毕,大臣们陆续离去,归于各自的公署,御书房里只剩下阿九和谈林。谈林忙得像头驴,于案牍繁忙中偶一抬头,却见圣上手臂支在桌上托腮看着他发呆,他简直要气笑了。
“圣上。”他用指节扣着书案,不满的道:“奏折都看完了吗?”
其实那些奏折谈林都看过了,重要的事情都用朱笔总结了,夹在奏折里。阿九只要看看那些谈林写的要点总结就可以了,她便低头随意的翻了翻。
“圣上在想什么?”谈林问。
阿九其实在想一个可以说很重要,也可以说很不重要的事。
“你病假半个月,便积压了这么多事情,可我当年怀孕生太子的那阵子,有内大臣们在,所有的事情都照常运转。”阿九看着他道,“所以我在想——皇帝,真的有存在的必要吗?”
“天不可无日,国不可无主。”谈林盯着她,“大燕怎么可以没有皇帝呢?”
阿九道:“国家当然该有主,只是这个主一定要是皇帝吗?”就像她在原来世界里的各个国家。
谈林诧异,道:“国主若非皇帝,则君如何自处?”顿了下又道:“圣上怎么生了这奇怪的想法?”
阿九道:“我自可解脱,由心随意。”当初当这个皇帝她也是被赶鸭子上架的好不?
谈林皱眉,“太子如何自处?”
阿九想了想道:“他也可以做普通的孩子,不用背负这么多的责任。”
谈林意识到了危险,深吸一口气,道:“圣上问过太子之意吗?太子生来便是太子,注定将要拥有天下。圣上想要将太子从拥有天下变成一无所有吗?太子自幼便知自己将来要做帝王,享受储君的待遇和权力,骤然失去,太子可承受得了?难道不会怨恨圣上吗?”
阿九沉默了。
“圣上天真了,即便圣上和太子都不做大燕国主,那这个主谁来做?想做的人多了去了,为了夺位是不是又要掀起血雨腥风?圣上想看到因您的一时之念百姓陷于战乱水火之中吗?”
阿九继续沉默。
谈林见状,继续道:“太子便是不做太子,他也不可能再做一个普通的孩子。他既做过太子,这个身份便已经烙印在他身上。纵他自己不想,也会有不知多少人,想借用他这身份。圣上想想前朝亡国的太子吧。”
“前朝太子多孱弱的一个人,已被新君封为闲逸侯,可是后来的一场乱事,便是一群去国之人,借着闲逸侯之名作乱,号称复国。闲逸侯怕连累妻儿,自尽以证明清白。发生这种事,难道是闲逸侯想要的吗?不过是因为他身上背负‘前朝太子’之名,身不由己罢了。”
“这样的事情,难道圣上希望发生在太子身上吗?”
阿九越发沉默了,脸色也不大好看,一想到她的兜兜太子要经历这些,她的心就针扎般的疼!她果然还是太天真了吗?
谈林善解人意,“圣上是太累了吧,您怀着皇嗣,还是要多休息的。”
阿九叹道:“算了,小谈首辅就当朕是胡说八道吧!政事就有劳你了,朕先回去了。”她果然是这段时日再劳累了,以至于都胡思乱想了。瞧瞧她刚才都说了些什么?不做皇帝?呵呵,她要是不做皇帝了,她和兜兜分分钟就能被人弄死。好在只有谈林,若是其他朝臣知道了,还不知要引起怎样的祸事呢。
谈林望着圣上远去的背影,倒是并不十分担忧。只当圣上是怀孕所致,妇人有孕,不都是爱胡思乱想,想一出是一出,情绪变换很快且又来得快也去得快吗?八年前圣上怀太子的时候也是如此?那一回圣上甚至还有开女科让女人做官的想法,与之相比只是不想做皇帝了也不算什么,他早就有心理准备了。
只是还得给镇北侯提个醒啊,要尽量哄圣上开心,保持心情愉悦,这样生出来的皇嗣才健康聪明。
与别的大臣盼望着圣上这一胎再生个皇子不同,谈林倒是希望圣上这一胎能生个小公主。一子一女方才是个好字嘛!何况圣上已经有太子了,且太子又早慧沉稳,足以担起太子之责,江山传承了。
太子已经七岁,自幼习武打熬筋骨,身体强健,这样的孩子已经站住,是不易再夭折的了。其实优秀的继承人不要多,一个便足够了。
这也有谈林的一点私心,他是太子的老师,打小看着他长大,情感上自然偏向着他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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