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历九月,晚秋时节,早晚寒气袭人,乔薇穿了个小夹袄,走出帐篷,呼吸了一口晨间的新鲜空气,冷冷的气息侵入肺腑,冰得她打了个激灵。
一路北上,越走气温越低,若在京城,一件小棉衣便能妥妥应付,现在却不得不在小夹袄外另加了一件氅衣。
此时天才刚亮,四周雾蒙蒙的一片,远山与树丛全都笼在了一片白茫茫的雾霭中,不远处偶尔有马车经过,却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乔薇舒展了一下筋骨,很快便瞧见姬冥修自东面小山坡的方向走来,他的肩头与鞋面上全是寒霜,看来是去了许久。
乔薇从帐幔里拿出了一块干爽棉布,擦了他肩头的寒霜,问道:“如何?”
姬冥修道:“前方应该就是齐水镇了,我们在镇上住一晚,与燕飞绝会合。”
燕飞绝去山庄羁押慕秋阳了,由于山庄在不同的方向,他们便先北上,让燕飞绝稍后赶来。
乔薇升了个火堆,烤了十几个红薯与玉米棒子,一行人的早餐便算是解决了。
比起去隐族时好吃好喝好住还有人当冤大头的舒坦日子,他们眼下过的简直就是流浪汉的悲惨生活,赶路赶到哪儿算哪儿,碰上客栈的机会少,风餐露出的次数多。
乔薇是苦大的,这种事对她来说就是家常便饭,可姬冥修不同,他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少爷,连口生水都没喝过,这次却和他们一样,啃硬邦邦的干粮,吃黑乎乎的红薯玉米棒子,喝小溪里打上来的生水。
当然了,闹肚子是免不了的。
好在十几天过去,差不多锻炼出一副铜肠铁胃了。
一行人迅速地吃了早饭,收拾好行李与帐篷,坐上马车前往了齐水镇。
齐水镇是十分靠近北部边境的小镇,也是一个北部的交通枢纽,不少南来北往的商人都会在此中转,夜罗在比匈奴更遥远的大漠,要去夜罗,就必须经过匈奴,可从哪儿经过是个需要深思熟虑的问题。
乔薇对大梁的地理实在谈不上熟悉,在姬冥修与她科普了一番后她总算大致明白大梁与匈奴是怎么个交界法了。
总体说来,两国都是幅员辽阔的大国,与匈奴边境接壤的城池一共三座——蒲城、辽城与元安诚,夜罗与匈奴使臣来时是走的元安城,因这座城池是最直线的距离,若是那个人着急带景云等人回夜罗,那么应该还是选这座城池。
“多罗将军与李钰就驻守在元安城吗?”乔薇问。
姬冥修点点头,原本只有多罗将军,可李钰为了讨好未来岳丈,也自告奋勇地挂了个临时副将的名号,随岳父一块儿北上了:“我已经飞鸽传书给多罗将军了,让他留意城中动静,一有可疑人等,立刻拿下。”
“另外两座城池呢?”乔薇问,她担心对方知道多罗将军与姬冥修的关系,不会选择往火坑里跳。
姬冥修若有所思道:“余下两座城池中,辽城的城主与朝廷还算交好,这蒲城就难说了。”
乔薇愣了愣:“什么叫与朝廷还算交好?他们不都是大梁的城池吗?难道……不归朝廷管辖?”
姬冥修解释道:“他们是北境的小族,虽臣服于朝廷,却也拥有自主行政的权利,像个小藩国一样。”
乔薇似有顿悟:“那你方才说的蒲城又是怎么一回事?听口气,似乎与朝廷不大合得来?”
姬冥修的眸色深了深:“没错,蒲城城主确实对朝廷十分不满意。”
不仅不满意,还是十分不满意,能让一朝丞相给出这种评价,蒲城怕不是不满意这么简单呐。
乔薇纳闷道:“为什么?”
姬冥修顿了顿,说道:“是蒲城城主的未婚妻。”
“啥?”乔薇彻底惊到了。
这件事说来有些话长,蒲城臣服朝廷初期,老城主曾带着两个儿子入京受封,那时,皇后还只是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而皇帝连太子都还没有当上,确切地说,他爹都刚当上太子,他只是个在东宫成天流着鼻涕的小可怜虫罢了。
皇宫是个瞬息万变的地方,有母凭子贵,就有子凭母贱,小可怜虫的母妃位份不高,连带着他也十分不受器重。
可再不受器重,也架不住他有个太子爹,老城主的一双女儿毫无悬念地住进了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