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冥修无奈道:“我只是在体察民情罢了。”
乔峥神情冷淡:“山上有民情?”
姬冥修和颜悦色道:“有民的地方自然就有民情,据本相所知,深山住了一户人家,本相想去那边看看。”
乔峥冷冷地说道:“我进山那么多次,可没看见有什么人家。”
我的老巢,当然不能随随便便让你瞧见。
乔峥去采药。
他走哪条道,姬冥修就走哪条。
“顺路。”姬冥修笑。
乔峥决定不再搭理他,可走了几步,被他缠得实在生气:“你当初对我女儿也是这么死缠烂打的?”
姬冥修笑了笑:“伯父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啊,伯父采药,我体察民情,能顺路是缘分,其实严格说来也是要上伯父家家访的,既然在这儿遇见了伯父,不如就此与伯父聊聊,伯父意下如何?”
乔峥给了他一记眼刀子:“你不是在体察乡土民情?我是恩伯府的伯爷,京城人丞相大人也要体察?”
他道:“万民一家亲嘛,何分彼此?”
歪理!
自此,乔峥是真的不再理他,寻药、采药、辩药,忙起来了,就不觉得身后还跟着一个人了。
犀牛村依山而建,一整片绵延不绝的山脉,如一条蜿蜒的长河,在碧空一划而过,云烟袅绕,景致迷人。
往东去是土匪们的黑风山,往西是荒无人烟的宁翠山,二山成合围之势,将乔薇所在的山头囊入怀中。
这座山头似乎没有名字,却异常毓秀,山与山是相通的,越往深处,越无人烟,药材也越充盈。
乔峥带着珠儿前行。
姬冥修望了望遮天蔽日的树群,道:“那里头我都没有去过,伯父请慎行。”
珠儿在树上跳来跳去,不时发出兴奋的声音。
这是找到药材了。
乔峥不理会姬冥修,迈步跟上了珠儿。
姬冥修只觉此处阴森刺骨,不是久留之处,蹙蹙眉,也跟了上去。
那是一朵白猴兰,是药兰的一种,因根茎长了棕色长毛,形似猴毛,才得此名。
白猴兰树状似海棠,长在峭壁的缝隙中,一截长长的枝头伸出峭壁外,枝上白兰绽放,日光碎金般落下,美得触目惊心。
珠儿爬上兰树,她体重轻,枝头足以承载她的重量。
她毫不犹豫地摘了两朵,分别别在自己耳朵上,臭美了一番,才开始认认真真地采药。
她手脚麻利,很快便摘了满手。
然而就在她喜滋滋地拿着白猴兰跳上“岸”时,一只体型巨大的秃鹫张开翅膀,自天际迅猛地飞来,如一道流光,抓住了珠儿的肩膀。
珠儿被抓上了半空,耳朵上的白猴兰被剧烈的罡风吹落,手中的白猴兰也尽数洒落,珠儿吓得大叫!
“珠儿——”
乔峥勃然变色,抓起地上的石头朝秃鹫扔了过去!
秃鹫挨了几下,发怒了,在半空一个回旋,丢掉了珠儿,改为朝乔峥扑来。
姬冥修接住了险些被摔成肉泥的珠儿,另一手抽出匕首,刺向了攻向乔峥的秃鹫。
秃鹫被刺中了肚子,发出了凄厉的哀嚎。
这时,更可怕的事情出现了,峭壁下,如同变戏法似的,刷刷刷地飞出了一群秃鹫,每个都如同孩童般大小,将二人一兽团团围住。
姬冥修在心中计算了一下使用内力,一击击杀的可能性究竟有多少,他的内力反噬极大,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弄死这群秃鹫并不困难,困难的是,是不是真的只有这么一群?
他进入半死不活的状态后,会不会又冲出另一群?
心思转过,姬冥修对乔峥道:“我掩护你们进入林子。”
林子枝叶繁茂,灌木低矮,不利于巨大的猛禽飞行。
乔峥也知进入林子是最好的办法,在姬冥修一匕首刺伤了一只秃鹫后,抱上珠儿朝林子奔了过去。
然而秃鹫高飞,又岂是他跑得过的?
两只秃鹫避开了姬冥修,自高空俯冲而下,直直扑向乔峥!
乔峥一个匍匐,趴在了地上,秃鹫扑了个空,又朝他咬来!
一把明晃晃的匕首横空飞来,扎中了秃鹫的眼睛。
秃鹫一声惨叫,飞入半空。
另一只秃鹫被激怒,调转方向,朝姬冥修攻了过来。
乔峥回头一瞧,暗道不妙,使出全力,将珠儿丢进了林子,随后自己抓起采药的刀子,朝围攻姬冥修的秃鹫群刺了过去!
其中一个秃鹫蓦地转过身来,一翅膀将他扇飞在了地上,又张开鹰喙,一口咬在了乔峥的腿上!
鲜血刹那间流了出来。
姬冥修眸光一冷,放开了眼前的缠斗,转身朝乔峥奔去,身后一只秃鹫,一口啄上他肩膀!
咔!
鹰喙裂了。
姬冥修穿了金丝软甲。
姬冥修抓起乔峥,拼着被啄成骷髅的危险朝林子奔去。
然而不等他迈出几步,地面忽然裂开了一道口子,整块小山体如同剥落的甜糕,哗的一声跌下了深渊……
“这件多少钱?”乔薇拿着一件男子的成衣问。
这是乔薇常光顾的布庄,老板娘记得她,笑眯眯地说道:“夫人真是好眼光,刚从京城来的样式,我连夜做出来的!里层是棉的,外层是蜀锦,绣工你瞧瞧,都是顶好的,看你是熟客了,成本价给你吧,二两银子。”
这衣裳的做工极其复杂,值得起这个价。
但不还价,就不是乔薇的风格了。
“二两太贵了,我上次买才一两。”
老板娘嗔道:“你上次买的是小孩子的,料子少,做起来也快,这可是大人的,料子就多了一半呢!你看我这眼睛,都给熬红了,这么着吧,我送你一双鞋。”
乔薇想了想,说道:“行吧,这些都全要了,包起来,一套送一双,一共是八双。”
老板娘花容失色:“哎哎哎!我几时说了一套送一双!是这套啊!这两套贵的,我送两双!”
乔薇又与老板娘砍了一会儿,最终以送六双,以及打了个八折的价格将一家子的衣裳买下了。
出了店子,上马车时,不知怎的,一脚踩空了。
栓子爹赶忙扶住她:“你咋啦?这么不小心啊?”
乔薇笑笑:“没看路。”
心里慌慌的,总觉得出了什么事。
“栓子爹,能快点儿吗?”
“好!”
栓子爹将马车的速度提到了极致,差点把马给累死,乔薇下了马车,先去私塾接了孩子,随后上山,这个时辰,乔峥尚在外行医,应是不在家的。
可奇怪的是,她看到了满脸惊恐的珠儿。
珠儿一见她便扑进了她怀里,吱吱吱吱地叫个不停。
她手里还抓着一块顺来的玉佩,是姬冥修的。
“我爹出事了?”乔薇问。
珠儿跳下地。
噼啪嘣咔歘(chua)!
这是秃鹫。
噼啪嘣咔歘歘歘歘歘歘!
这是一群秃鹫。
咻咻咻咻唰!
这是冥修。
啪吥——啪吥——
这是乔峥。
乔峥被打得很惨。
珠儿以一猴之力,完美再现了几人九死一生的一幕。
一幕终了,她累得瘫在了地上!
燕飞绝的马车就停在村里,他如今与村民混熟了,等主子的功夫就在人家家里喝喝茶、聊聊天,倒也算惬意。
乔薇嘭的一声推开门,吓得他把茶都泼在腿上,他烫得跳了起来:“丫头你想吓死我!”
乔薇蹙眉道:“冥修和我爹出事了!”
燕飞绝大骇:“什么?”
乔薇把孩子托付给七娘,自己则带着小白,与燕飞绝追着珠儿来到了事发的地点。
看着断裂的地面,与深不见底的渊,二人的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少主自己摔下去,有内功护体,想来是摔不死。”至多被反噬得半死不活,但只要及时找到,还能有一线生机,怕就怕有你爹这个拖油瓶在,少主护了他,护不住自己。
燕飞绝想骂娘!
天下女人何其多?怎么就非要这一个?
好容易她不闯祸了,她爹又上了,成天给爷俩当保镖,你当自己是九命喵?!
燕飞绝炸毛死了!
乔薇凝眸:“我回去准备东西。”
百丈深渊,可不是空手就能下的,便是燕飞绝这样的高手,也不敢凭着一身轻功,贸然行动。
乔薇去村里准备绳索工具,燕飞绝打破了信号竹。
金光飞入天际,如绚烂的焰火,在高空炸响。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少侠饶命!”一个肥头大耳的中年男子被逼入了巷子的角落,惊慌失措地看着面前稚嫩冷血的少年,少年有一双黑宝石般璀璨的眼睛,却没有任何的情绪。
少年举剑,刺向他心口。
就在剑身即将刺中他时,头顶闪过了金色的焰火。
十七的身子微微一怔,放开了男子,施展轻功飞上了屋顶。
男子低头,看着湿漉漉的裤裆,长长地松了口气。
十七赶到悬崖边时,姬无双与煞血盟的弟子也到了。
这还是他们入京以来,第一次收到燕飞绝信号令,他们不敢怠慢,几乎是马不停蹄地赶来了此处。
同时赶到的还有小魏与黑风寨的土匪。
小魏与土匪们自然是跟着乔薇过来的。
姬无双已知少主是与乔峥同时坠崖的,真是气都要气死了,用脚趾头也想得明白,以少主的身手,即便不用内力也足以逃避秃鹫的追捕,一定又是被人拖累的!
他指着乔薇的鼻子:“又是你!少主每次和你在一起,都绝无好事!你几次让他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乔薇冷声道:“你又几时把他交到我手上了?你不是日夜防着我,怕我和他在一起吗?今天要是我和他在一起,保不齐就没事了呢!”
“你……”
寨主往二人中间一站,语重心长道:“好啦,你们两个别吵啦,现在不是争论对错的时候,救人要紧。”看向姬无双,“你只是少了一个主子,人家是男人亲爹都没了,谁更难过啊?”到底是偏袒乔薇的。
小魏往崖下望了望,烟雾缭绕的,看得他一阵腿软:“这、这摔下去不会死啊?”
寨主一巴掌拍上他脑门,说啥大实话呢臭小子?
乔薇问:“寨主久居山中,可熟悉地形?”
寨主啧了一声道:“我平时都在上头活动,谁没事往下面跑啊?不过我听老寨主讲过,下面去不得。”
“为什么去不得?”乔薇与姬无双异口同声地问。
寨主看了看二人,坦诚道:“有毒荆棘,还有沼泽。”
所以摔下去,要么是被毒荆棘扎死,要么是掉进沼泽淹死。
乔薇不信二人的运气会这么差,十几年,什么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凭什么栽在几个秃鹫的手上?
“你们老寨主下去过?”乔薇道。
寨主摇头:“没有,他也听老老寨主说的。”
乔薇安慰自己:“那就未必是真的了。”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做白事的时候有肉么?记得叫上我。
乔薇又道:“怎么下去最快?”
“最快的是……”
不待寨主把话说完,就见十七如同一只飞鸟,朝着百丈深渊,义无反顾地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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