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什么?”朱弦接口,唇边现出一丝讥讽的笑意。
谢冕明明是她通知了才赶过去的,可这话韩玉蜓没法说出口,说了,朱家人就该问她居心何在了。
她忽然意识到,即使她明知朱弦在撒谎,也根本没有办法反驳。知道真相的只有自己、谢冕、朱弦以及卫无镜,可谢冕就算脑子再坑,也不可能帮着她坏了自己妻子的名声,至于卫无镜,以他素来对朱弦的无条件维护,更不可能帮她说话了。
事情怎么会这样,完全不像她想的那样发展。韩玉蜓不由慌乱起来,她也算有急智,忙转口道:“大表姐,表姐夫刚刚还在找……”这里面是有时间差的,她还有翻盘的机会。
朱弦忽然跨前一步,拉住了她的双手。
韩玉蜓只觉朱弦看似柔软如绵的手仿佛两把铁钳紧紧钳住自己,两手的骨头疼得像要裂开了一般,剩下的话顿时卡在喉咙口,说不出了。
耳边听得朱弦诚挚无比的声音响起:“表妹以后可千万不要只凭臆测就胡乱开口。我是你表姐,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自然无论你做了什么都会原谅你,可别人就难说了。”
周围人都不赞同地看向韩玉蜓。连韩玉蝉都忍不住说:“姐姐,表姐宽宏大量,你这样胡乱编排她,她都原谅你了。你以后可千万别这样了。”
不是的,明明是朱弦做了有失妇德的事,怎么连玉蝉都觉得是自己不对?韩玉蜓又急又怒,正要强忍疼痛开口。
朱弦手上又加了一把力,疼得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冷汗涔涔而下,看在众人眼里,更像是心虚的模样。
朱弦笑盈盈地道:“玉蝉不要怪她,玉蜓表妹也是一片好意,我这里先谢过了。”
娟娘再也忍不住,嘟囔道:“大姐你还谢她?也太好性儿了。换了我,非揍她一顿不可。”
芳娘脾气更火爆些,直接道:“韩玉蜓,你这次做事过分了,以后再这样,我们家可不欢迎你了。”
围观了整个过程的张氏也说了句公道话:“蜓娘实在太过鲁莽,女儿家的名声宝贵,这种事岂可随意臆测。幸而阿弦宽宏。”
她们,她们怎么都说自己的不是?明明自己说的是实情,却没有一个人相信自己,只相信朱弦这个一张脸惯会骗人的。
韩玉蜓又气又急,又痛又悔,却苦于没法说出真相,现在认下一个“臆测”之名,还只是犯了“口舌”之过;若是说出实情,她就是心存恶毒,存心陷害表姐,这个名儿她是万万担不起的。
“蜓表妹,你怎么了,脸色这么不好?”朱弦焦急的声音忽然响起,然后凑到她耳边低低地、飞快地道,“说起来我还要感谢表妹,若不是表妹及时通知了夫君,我还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脱身。”
韩玉蜓一口气憋在胸口,上不得,下不得,两眼一翻,厥了过去。
这么容易就晕过去了?朱弦将韩玉蜓软倒的身子交给仆妇,意犹未尽地摇了摇头,欺负这么一个小姑娘真是无趣。
这一番动静终于惊动了三个长者。韩老夫人问清原委,又羞又怒,当下打发人将韩玉蜓先送回去,向丁太夫人请罪道:“姐姐,我这个孙女被她母亲宠坏了,这事做得委实不地道,对不住弦丫头。”
丁太夫人拨弄着腕上的奇楠木珠串,淡淡道:“蜓丫头今日做出这种事,就没有想过,若是大家听信了她的话,将置阿弦于何地?阿弦可才嫁人。又置芳娘和娟娘于何地?”一家姐妹,同气连枝,一个闹出丑事,其他姐妹再也休想嫁个好人家。
蒋氏也抱怨道:“玉蜓丫头做事实在太没谱,没影儿的事也敢说。若传出去,朱家的姑娘还怎么做人?”
韩老夫人被一个姐姐,一个嫂子说的低下了头,羞惭地道:“是我没教好,她年纪小,不懂事。”韩玉蜓和朱弦这事先不论谁对谁错,首先她就不该毫无姐妹之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事情闹出来。
丁太夫人唇边现出一丝冷笑:“也是十三岁的姑娘了,差不多可以留意着说亲了。这种性子,若去了高门大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韩老夫人心头一凛,下意识地看向丁太夫人,却见丁太夫人眼底一缕寒光闪过。
作者有话要说:可怜的不长眼的玉蜓小姑娘,惹谁不好~
o(n_n)o感谢小天使“酒家”的雷,感谢小天使“林深不知处”,“dixi”,“叶晓北”灌溉营养,开心,么么哒~
ps:谢渊有什么典故吗?已经被两个小天使笑了╭(╯3╰)╮
第32章 疑心
韩老夫人瞬间明白过来, 心头大震:她这个姐姐,向来眼底不揉沙子,阿弦又是姐姐最得意的孙女,这一次, 玉蜓真的过界了。只怕韩家不给朱家一个交代, 两家都要生了嫌隙。
她也是个有决断的, 当机立断地道:“我回去会和媳妇说,玉蜓不适合高嫁,寻个寻常殷实人家嫁了也就是了。”损失了一个可以联姻的嫡长孙女虽然可惜,但玉蜓这种性子, 嫁得再好也难保她不会犯蠢,惹下祸端。
在场的几个姑娘听得都变了脸色, 心知韩老夫人这句话一出,韩玉蜓再无机会嫁入官宦人家,从此在姐妹中永将低人一头。这对心高气傲的韩玉蜓来说,该是何等的屈辱。
丁太夫人微微一笑, 没有再说什么。韩老夫人松了一口气,知道姐姐这一关算是过了。
韩老夫人又拉住朱弦的手细细抚慰:“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褪下手上一支水头极好的翡翠镯子赏了她。
朱弦当然不肯受,韩老夫人道:“你这是怪姨祖母没有教好玉蜓了?”
“怎么会?”朱弦忙道,看了丁太夫人一眼, 丁太夫人缓缓点了点头,便没有再推辞,收下了镯子。
经此一出, 韩老夫人自然也坐不住了,戏也无心看,饭也不吃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带着韩玉蝉先回去了。
丁太夫人心中叹了口气:她这个妹妹,自小有她挡在前头,打理一切,万事不操心,偏偏讨了个媳妇也是个舍不得管教孩子的,生生害了孩子。
戏台上铿铿锵锵,兀自热闹,丁太夫人看着冷冷清清的几个人,忽地意兴阑珊,起身进临时的宴息处换衣服。
过了片刻,她的贴身丫鬟出来,让朱弦进去。朱弦走到门口,恰好看到朱妈妈出来,对她使了个眼色。朱弦心知太夫人找朱妈妈必定是询问他们夫妻相处之事,心里不由有些犯愁:祖母向来精明,自己可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能糊弄过去,以免她担心。好在其中底细连她身边人都不甚清楚,祖母多半不会起疑心。
丁太夫人正坐在罗汉榻上摆弄着那串奇楠木珠,见朱弦进来,拉着她手细细打量,直接开口问她谢冕待她可好,房事上可还体贴?
朱弦顿时俏脸涨得通红,这种私事,即使亲如祖母,也不好意思实话实说,只得胡乱地点了点头。
丁太夫人见她面如红霞,羞不可抑,气色却是极好,想到刚刚朱妈妈说的话,自朱弦出嫁后就一直提起的心放下了大半,将手中的奇楠木珠串戴上朱弦雪白的腕子道:“祖母老了,就希望儿孙平平安安,日子和和美美,你嫁入谢家虽是无奈之举,但既为谢家妇,就休再多想,好好的把日子过好才是正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朱弦低低“嗯”了一声,心知卫无镜之事,祖母必是听到了风声,特意提醒她。
丁太夫人又道:“这世道对女子苛刻,但若自己立得住,利用得当,何尝不能得一个安稳平顺。以夫为天……”她冷哼一声,“听听也就罢了,若他不能拿真心相换,可千万别犯傻,自己先给自己套上束缚。”
这话说得委实大逆不道,违逆纲常,但朱弦心知这都是祖母的肺腑之言。祖母这一辈子,大家看到的都是她的风光无限,却不知她走过来的艰辛,她告诉自己的话,句句都是金玉良言,当下肃容应下。
丁太夫人却沉默下来,面露踌躇,久久不语。
朱弦忍不住张口道:“祖母……”正好和丁太夫人叫的“阿弦”重叠在一起。两人目光一触,不禁都笑了。朱弦道:“祖母,你先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