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煞星终于走了,真是阿弥陀佛,好走不送。
而此时秦素的心思却并没放在莫有福他们身上。
她现在想的是,就算把公主规制的步辇给了丽淑仪,万一回去的路上再碰上了什么昭仪夫人、修容夫人的,纵使阿梅拿着永寿殿的腰牌,她也不能与这些娇滴滴的夫人们对上。要知道,这些夫人们最会吹枕边风,万一得罪了哪个,最后吃亏的还是她秦素。
心下思忖着,她索性便也跟着阿耀他们往小树林走。
“罢了,本宫也一道送送丽淑仪罢。”她漫声说道,扶着阿栗的手款步而行,语声若有深意:“本宫真是怕了,万一又有什么人半道儿再拦个人,本宫又得一路飞奔过来,那不是成心折腾人么。”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莫有福伏地语道,已经不记得这是自己第几次这么说了。
秦素看也不曾看他,说着话已是声随人远,须臾便走得不见踪影,唯喝道小监尖细的声音在莫有福的耳边响起:“起——驾——猗——兰——宫。”
杂沓的脚步声参差而起,却是再无一人说话,莫有福唯觉一阵淡淡的香风拂过,宫道上便寂静了下来。
他跪伏于地,满头满脸的汗,动也不敢动。
今日之事,步步出乎他的预料。本以为凭着他在宫里的这张老脸,公主殿下好歹要给几分薄面,可谁知这位公主却是个面甜心苦的,竟硬生生地将他这张老脸给踩在了脚下。
而最让人有苦难言的是,直到此时,公主殿下连一声“平身”都没说。
看样子,她这是打算叫刑作司的人一直跪在这路当口了。
莫有福现在唯一希望的便是,这路口千万别有人来,要不然,他这个刑作司大监的脸可就真是被人踩到泥地里去了。
伏在墙根儿下当人肉桩子的刑作司诸人,此时俱皆老老实实地跪着,并没有人看见,便在秦素等人离开后不久,那细长宫道的折角处,便现出了两道窈窕的身影。
那是两个年轻漂亮的女子,皆穿着华贵的裙裳,其中那个梳着宫髻、作妇人装束、年岁略长些的女子,正恨恨地望着秦素等人离开的方向,眸底尽是怨毒。
“霍姊姊莫要再看了,看也无用的。”她旁边穿绿裙的年轻些的女孩子说道,面上的神情倒是没那么怨恨,语罢又向那宫装女子的身上看了两眼,笑道:“姊姊裙子上有灰,先站着别动,我替你掸掸。”说着便弯了腰,向她裙摆上拂了几拂。
这年轻女孩语声柔细、眉眼秀致,虽不是叫人惊艳的美人儿,却也有一种斯文柔弱味道,颇惹人怜爱。
如果秦素在此,定能认出,这二人一个是霍亭淑,另一个正是杜十七。
想来,她们已经在这里藏了多时了,霍亭淑此时便弯腰去揉膝盖,一面揉一面便埋怨地对杜十七道:“都怨你,非要跟过来瞧瞧。我都说来不及了,你偏不肯听。这下可好,事情不成不说,我们一会儿回去还得小心,万一半道儿上逢着了人又不好。真真麻烦。”
虽然是满口的怨言,但她的声音却压得极低,一面说话一面还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听见似的。
杜十七却是满脸的不在乎,随意地扯弄着身旁的一根柳条儿,说道:“我这不也是为了姊姊好?尊君既说了叫姊姊见机行事,若不跟来瞧瞧,又怎么知道机会在何处?”
“哪还有什么机会?”霍亭淑一脸怨气,视线抛向宫道的前方,见那里已是人迹杳杳,她便露出了忿忿之色,恨声道:“秦六……公主殿下是给人机会的人么?凡事到了她的手上,还不是做到尽绝?”
她说着又是满脸怨毒,死死盯着秦素等人消失的方向,面容都扭曲了。
杜十七却是没说话,只转眸看向别处,眼底里却闪过了浓烈的讥诮。
恨恨地盯着远处瞧了好一会,霍亭淑方才又转向了杜十七,轻声道:“紧赶慢赶走了这一路,我乏得很,咱们先回去罢。”
杜十七仍是不语,那双秀气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平就宫的方向,眼神微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