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沈太夫人从通州赶回,看着成靖宁的模样,险些就哭了出来。“祖母,这回是喜事,您可不能哭。”成靖宁为太夫人拭泪道。
“祖母这是高兴。”沈太夫人自己拿了绢子擦眼泪。成靖宁回来之后一直风波不断,当真应了了然大师所说的命途多舛,现在安定下来,她的心也稳了不少。
通州到京城往来一趟得用上五个时辰,成靖宁看天色,又像要下雪的样子,央求着她在这边歇两日,借口是现成的,传出去也不怕被议论。
沈太夫人这回满口答应,没有推拒。王老夫人见到沈太夫人,两个老太太坐一处说话去了,猜测着这胎是男是女,商量着起什么名字,得把生产时的一应东西都备下,打听着那里的稳婆和奶娘好。话转到小孩儿身上,便是说上三天三夜也不会闷。
侯府上下欢欢喜喜的准备过年,不过想着远在异乡的萧云旌,以及越来越紧张的战事,决定低调一些好,尤其赵澈那里记着萧云旌的过。
这个年成靖宁没出门,就在府上养胎,至于借口,则是萧夫人托梦来,说她在地下不安稳,请高人算过之后,必须由其嫡亲晚辈为其抄经祈福,方能安眠。萧云旌不在,此项工作便有成靖宁完成,每日腾出一个时辰抄写经书,到老夫人的小佛堂祈福,并不是难事。
不过还不到初五,边关传来噩耗,理国公世子因换将一事多有不满,心里拼着一口气想要打一场胜仗,结果独断专行,过于冒进,导致大败,死伤惨重,他和几位军将都受了伤,而高瀚带领的那支队伍依照命令绕行偷袭,结果落入暹国人的圈套,死伤惨重。小高将军生不见人,死不见尸,现在下落不明。但据幸存下来的士兵说,他极有可能死了。
不说暹国人剽悍英勇和坚壁清野般的扫荡,就说当地高山密林、毒物丛生、瘴气横行的环境,人在其中也是寸步难行,更别提高瀚还受了重伤。消息传回高家,上下哭声一片,沈嘉月更是哭死过去,整个新年都因此笼罩上一层阴影。
之后几日,沈嘉月便如得了失心疯一般,整日抱着女儿哼唱发呆,或是胡言乱语。到初十那日,她更是留下一封信消失了。她说她梦到高瀚没有死,他躲在某个角落等着她去寻。
拿着信的高家人和沈良驷夫妻又气又急又无可奈何,从滇南到京城,最快也得二十日,更别提那边道路不通,只怕现在高瀚已经在某个不为人知的地方化作尘土了。沈嘉月此番走一趟也是徒劳,担心她出事,赶忙派人去将人追回来。
成靖宁得到消息,却也无可奈何,萧祖父人脉广,恳求他帮忙找人,沈嘉月和高瀚都找,想到还在半路上的萧云旌,也写了一封信送去,也止不住担忧,如果她遇到沈嘉月这样的事,只怕也会不顾一切去找人。
也是这一日,安大夫如约到镇北侯府来复诊。脉象稳健,母子均安,只是忧思过度,让她为着胎儿着想,戒忧戒燥。萧云旌在奔赴战场的路上,加上又有高瀚的事,她如何不多想?
萧祖父送安大夫出门,约定每隔五日来诊一次脉,王老夫人在嘉祉院劝着成靖宁,让她想开一些,过去十多年,她也曾多次送萧云旌上战场,每一回都凶险,但每次萧云旌都平安归来,带回耀眼的功勋。
“他远在千里之外,我们在家里也帮不上忙,只等把自个儿照顾好了,你现在是双身子,更应保重才是。如果不放心,找些其他事做吧,或是请你闺中的姐妹来说说话。”王老夫人现在最宝贝成靖宁的肚子,远的她帮不上忙,只好把近的看好了。
成靖宁想着也是如此,她该相信萧云旌才是,她现在能做的就是养好身体,平安的把孩子生下来。回忆起刚回京城那时做法,重新开始制定安胎养身的计划,大小事情一一记录下来,每日照着做,王老夫人看她这般倒也安心,忙碌着总比整日瞎想的好。
镇北侯府的喜事正式传出,亲朋好友都上门道喜,尤其几个要好的,均有扬眉吐气之感。
嫁人之后的成芙宁犀利泼辣许多,真心实意的道过喜后,靠着人说:“总算有了喜讯,这下可是堵住了外面那些七嘴八舌的长舌妇和游手好闲的好事者的嘴。小世子最好像你又像萧侯爷,让他们无话可说。”
“嗯,我一定会争气,不让你和家中长辈失望。”成靖宁笑容被成芙宁的话逗笑。
顾婉琰膝下也有一子,最是明白成靖宁此刻的心情,传授着安胎养身的经验,闻言也笑了成芙宁几句,“不愧是驯服京城第一纨绔悍妻,厉害,佩服!”
“哼!”成芙宁哼了一声,不说话反驳,她外要看着俞致远,看着外面的产业,内要照顾一家老少,主持中馈,哪能继续过琴棋书画诗酒花的日子?可不得厉害些。能弹琴消闲,现已是最奢侈的事。
“我们大家都长大了,也都变了。”顾婉琰叹息着,总归变化还是好的。想起失踪的沈嘉月,一时间又感叹起世事无常。
“嘉月她一定会平安回来。”成芙宁也想起三日前失踪的沈嘉月,世事无常,福祸相依,悲喜共存,将来会发生什么事,谁也无法预料。
“我已经请求祖父和云旌帮着找了,小高将军已经出事,她不能再有闪失了。”成靖宁想到才一岁多的高宝儿,也因此格外担心沈嘉月。
“你家那位这回也去了,你不担心?”成芙宁一脸淡然,顾婉琰忍不住问道。
成芙宁人已超然,说:“他自己争取要去的,既然如此,自不会让我失望,我也信他。再者边关之事,再担心也无用,又不能出钱出力,或是设法退敌,瞎操那份心还不如想想如何为家里开源节流,教好孩子。该有的不会差,不该有的强求不来,致远看他的造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无论老天给哪一条路,都得走稳了。”
成靖宁听过成芙宁这番高论,打心底里佩服,这才是军人家属的最高境界,她太狭隘了。
过了年后,冰消雪融,京城又开始热闹起来,今年官员调度,成振清升了官,成永安也主动请求到地方任职历练,最终到西南边的一处郡县任父母官。姜清漪还未生下嫡子,此番自是要跟去的,成景兰还小,就留在京里。
她知道沈太夫人会教女孩,决定把女儿交给老人家养,是以到乡下走了一趟。沈太夫人独自居住在通州青苗庄,膝下难免寂寞,便也答应了。同样要外放任职的还有颜修明,不过他去的地方在山温水暖的福建。罗馨宁本不愿离京吃苦,在罗氏和忠敬侯夫人的连番劝说下只得不情不愿的跟去。
颜母见她半死不活的样子,原本打算否决,给颜修明抬一房能干的姨娘跟去,被颜修明否决。自生下儿子之后,罗馨宁便有些疏懒不服管教了,引得颜母很是不快,若不是因她有个得力的外祖父,她早动手修理了。
颜母不止一次的想,当初颜修明娶的是成芙宁该多好,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贤惠持家,知书达理,有才有貌。再看罗馨宁,又忍不住叹气,瞧她的样子也不像是会教孩子的,最终决定也跟去泉州,帮儿子看好内宅。
二月初,萧云旌当初因故折返京城一事再次被提了出来,好事者或是眼红嫉妒者添油加醋的痛陈他的罪行,网罗了一堆罪名加他身上,直把萧云旌说得是天底下第一罪无可恕的大恶人。
不过也有人认为,萧云旌当初的举动情有可原,且并未耽搁军情,现在大军如期抵达粤西,正是三方焦灼之时,当以安定军心民心为重,不必小题大做。
都是从春闱考场上杀出来的,嘴皮子和笔杆子最是厉害,相互讨伐起来不相上下,这个说枉顾大祁刑法,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当严惩。那个说战事紧急,当从轻处理,吵吵嚷嚷,一时分不清谁对谁错。
成靖宁倒不担心赵澈会重罚,毕竟萧云旌人已到粤西,再换将会动摇军心。不过害她男人的人,拿能轻易放过?当即让下边在京中各大茶馆酒肆宣扬另一种可能:借刀杀人,并化用战国时期,秦国使离间计离间赵王和廉颇,让赵王换将一事。
套用到现在,直把那些揪着萧云旌小辫的人说成是被骠国、暹国或是大夏羯奴收买的间谍细作,专离间今上和忠臣勇士。
风向被带往多国之间的阴谋诡计上,一时间变得诡异莫测,内外上下一想,的确是这个道理,不然何至于年前不提,偏在这种关键时候大书特书,要求严惩治罪?是以都在骂那些强要治理萧云旌的文武大臣,直把那一干人说得是狼心狗肺的细作,无耻至极不要脸的卖国贼,别有居心的阴谋家。
这一类话传得有鼻子有眼睛,更有甚者反应激烈的,到其府前扔大白菜和臭鸡蛋,或是走路上也被一群人围殴,一时间好不狼狈。
风声越闹越大,便是在高坐明堂的赵澈也有所耳闻,虽有夸大之嫌,但并无道理,便把那一帮闹得最凶的文臣言官叫到太极宫训斥了一顿,直把一竿子人说得心惊胆战,哪里还敢再要求今上治萧云旌的罪?
被训斥之后,一干文武大臣便不敢再提此事,慢慢的风声也下了去,酒仙茶客和京中百姓门再次将目光投向粤西和滇南两处,期盼着萧云旌打一场漂亮的胜仗。
成靖宁在镇北侯府内按部就班的养胎,坚定的完成着制定的计划,现在是非常时期,加上未满四个月,就一直待在侯府内,好在地方大,便是不出门也能赏花散心养身。
成芙宁自她有孕后,三五日的上门陪她说话解闷,不过今次的话题却沉重了几分。打蛇不死反被咬,成芙宁担心西疆的赵承逸和罗安宁死灰复燃,想一举将二人除掉。
“姐姐可有什么好法子?”成靖宁最近忙着孩子的事,倒忘了背后还有一条将死未死的毒蛇。按照罗安宁的选择,赵承逸极有可能是未来的皇帝,他若登基,她们这些人一个都跑不了。为了自己,也为了家人,必须将其杀之永绝后患。
“当初,成振声便是听了罗安宁的背后挑唆,才杀死我姨娘。我如何不能以此之道还之彼身?不过这次不会是罗安宁,赵承逸是她的所有希望,人一旦没了活下去的希望,就如同失魂的人偶。”她早说过,她不会轻易放过罗安宁,她不止要打击她的人,更要摧毁她的精气神和支柱。
第115章 谋略
成靖宁想来也是如此, 先前罗安宁能搅风弄云, 也是和赵承逸合作的缘故, 只要赵承逸一垮,她也与死无异。况且自己和那边结的仇还没清算, 她可一笔一笔都记着。心中有打算, 不过仍然先问成芙宁的计划:“姐姐有什么法子?”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西疆原本靠近大夏的那一片地,被屠戮得十室九空,幸存下来的对夏人和挑起事端的幕后凶手恨之入骨, 现在边关安定,找夏人报仇已无可能,那么只能找赵承逸了。按照他所犯下的罪, 若无一帮幕僚相帮和陛下偏袒, 他早被斩杀以告慰万千将士和无辜死去的百姓的亡灵。我们若要成事,可去寻西疆那一带幸存的百姓,据我所知,靠近大夏的百姓喜快意恩仇,其男丁最是血气方勇。”成芙宁说道。
成靖宁听后仔细琢磨一阵,想着也是这个道理, 不说国仇,只说家恨, 至亲之人因赵承逸的野心而死, 现在仇人已到身边,如何能不为家人报仇?只要她们稍加运作, 便能借刀杀人,既可让那些失去家人的百姓大仇得报,她们也可不留痕迹的铲除后患。“具体要怎么做,我们还得仔细商量,不能留下任何把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