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最后一个学期了,考虑到大多数人都会提前去单位实习,等于这才刚开学,就差不多面临着分别了。再往后,像呼朋唤友的去食堂、去开水房、去上课这些原本很平常的事情,就变得遥远而不可及了。也就喜宝这种不太容易感伤的人了,其他人无一不早早的感性上了。
“总感觉咱们这才刚入学没多久,怎么说毕业就毕业了?”
“还没毕业呢,你着啥急?”
“差不多了,咱们宿舍除了宋言蹊之外,还有人要继续考学吗?应该没有吧?”
几个女生你一言我一语的,全然没了刚才在宿舍里八卦喜宝家里人的欢快,有的全是浓浓的感伤。有时候就是这样,在一起的时候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可临近分别,那些负面情绪却一下子都涌了出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大概就是她们这一批大学生,都是由国家分配到本市各个央企国企、事业单位的,总得来说,还是在同一个城市的。
喜宝淡定的喝着胡辣汤,吃着肉夹馍,心里头虽然也有小小的不舍,可仔细一想,怎么说离正式毕业还有一整个学期呢,不着急。又见她们确实有些难过,她认真的想了想,决定开口安慰一下相处了三年半的舍友们。
“不是还有毕业论文、毕业答辩吗?其实也不是马上就要分开。”
这句话一出口,刚才还伤感满满的舍友们瞬间就收了口,同时目光齐刷刷的投向了喜宝,哪怕她们六个模样均不同,至少在此时此刻,所有人脸上的表情都是一模一样的。
——你是认真的吗?
喜宝当然是认真的,她很认真的在开解劝慰舍友们,就是太认真了,在人家忙着伤春悲秋之际,她愣是抛却了所有的感情,直不愣登的提出了毕业论文和毕业答辩。
面对喜宝诚意满满的脸庞,刘晓露第一个败下阵来:“宋言蹊,我现在真的恳请老天爷让你考上研究生,单位可不是学校,你这个性子还是老老实实待在学校一辈子吧。”
“对,你记得读完研究生继续往下读,咱们国家还是很需要科研型人才的,我看你特别合适。”
“读研读博,然后你就申请留校当老师好了,挺好的,反正教授、领导们都喜欢你这个性子,至于学生们……”
一想到喜宝看似松泛实则较真的性子,让她当老师估计会造成学生们的噩梦。譬如,人家讨论周末去哪里玩,她能给出去国家大图书馆这种良心建议;又或者,临近期末埋首苦读没工夫谈恋爱时,她一定会真诚的鼓励谈恋爱没用,沉迷读书才是正道。
刘晓露被自己脑补的情况吓得一个哆嗦,不由的庆幸她跟喜宝是同学,这要是再晚几年,估计……
“宋言蹊,你得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念下去,然后留校当老师!到时候,我弟弟高考了,我一定要逼着他报考京大,你帮我逼死他!”刘晓露突然醒悟,她自个儿是不愿意给喜宝当学生,她弟弟可以啊!
喜宝还真点了点头:“我努力吧。”
“哦不,需要努力的人应该是我弟弟。”刘晓露对喜宝特别有信心,假如今个儿喜宝的目标是升官发财,那她肯定劝说趁早放弃得了,可如果是继续进学考研考博留校等等,绝对没问题。
另外几人也纷纷表示赞同,就喜宝这性子,进社会以后,不是她被人逼死,就是她把人逼死。还是学校好,毕竟学校里脾气古怪的老教授也不少,相对而言,喜宝至少模样讨喜,就算哪天一句话把学生噎死了,对方应该也会选择忍气吞声的。
喜宝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默默的低头继续吃午饭。
新学期就这样开始了。
既是新学期,也是喜宝这一届本科生待在学校的最后一个学期了。好在,除了那些淡淡的离别愁绪外,更多的则是意气风发。这两年,有些学校已经没了国家分配指标,就算有,数量少质量低,唯独京大这边,年年临近毕业都有不少的单位哭着求着要人才,给解决户口、包分配房子、各种福利诚意满满。
在这样的大前提下,不少同学都率先签定了意向书,包袱款款跑去单位实习了。
开学不到一周,宿舍楼就空了一半。
也就是这个时候,王丹虹背着行囊姗姗来迟。
京大虽然比京电那头校规森严得多,不过也还是很讲究人情的,王丹虹年年都得优秀,二等三等奖学金从不落空,要不是有喜宝这座大山压在头上,她兴许还能冲击一把一等奖学金。就算有喜宝在,她也依然是外国语系的优秀学生,因此请个假并不算太难。
她回宿舍的时候,里头就喜宝一个,其他人不是已经去了单位实习,就是忙着提前将这学期的功课完成,唯独喜宝不紧不慢的接了翻译任务,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的边打草稿边翻译文献,手边放着一杯泛着热气的糖水,以及一本已经被磨损得很厉害的牛津大字典。
“我回来了。”
“我也打算要考研。”
王丹虹一回宿舍就放了个大炸弹,可惜她面对的是碰上啥事儿都没啥太大反应的喜宝,预期的惊讶完全没有出现,喜宝在愣了两三秒后,面露喜悦的道:“好,我可以把复习资料跟你分享!”
说着,喜宝起身离开书桌,拿钥匙开了衣柜的锁。才刚开学没多久,她就带了两身厚衣服作为替换,其他的都搁在小院里。所以,对于其他学生而言小得可怜的衣柜,对她来说却是措措有余了。
她的衣柜里,大半个都是搁了书本、试卷等复习资料。
王丹虹:……我真是谢谢你了。
没有预想之中的刨根究底,这让一路上做了不少心理建设的王丹虹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她想了不少说辞,也准备好了应对舍友们、同学们的问候,结果到了喜宝这边,除了被分享了一脸复习资料外,啥都没有。
等把行李都归置好后,王丹虹还是没忍住问出了心里的狐疑:“你就不好奇我为啥突然放弃工作,回学校考研了吗?”
“因为考研比工作好呀。”喜宝很是理所当然的回答道,“我乡下三婶还让我堂弟考京大呢,她那人没读过书,也知道继续进学比种地、比上班更好。”
这个回答,王丹虹表示无法接话。
幸好,喜宝的好奇心真的很微弱,见王丹虹又忙活去了,她就顺势回到了书桌前,继续看她的原文书。
等王丹虹从纷扰的思绪中理顺出来时,就看到喜宝又已经翻译了好几页,草稿纸上满满都是华丽的外文,一旁那本厚厚的字典也被稍稍挪了点儿位置。
阳光、窗台、书桌、原文书、字典,以及端坐在桌前的美人儿,整体如同一幅淡雅的画,看得人一时间心神恍惚。
“其实,做个简单的人挺好的。”王丹虹低声喃喃自语了一句,转身提了热水瓶出了宿舍门。
已经开始一周了,又是大冬天的,开水房早已恢复了一日三次的开放频率。王丹虹掐的时间还挺准的,刚过去没多久,就开始打水了,就是有些人来得比她更早,她排在约莫十来人开外。
就听得前头有人絮絮叨叨的说着话,这也是常有的事儿,毕竟排队等候的时间感觉特别慢,闲聊唠嗑自然是打发时间最好的办法,毕竟就算是在学霸云集的京大,也不可能尽出像喜宝这种满眼都是学问的奇葩。
可听着听着,王丹虹就觉得不对劲儿了。
“……可不是满嘴跑火车吗?说啥爹妈非要把她给过继了,还不是她看着那头有钱有势的,上赶着贴上去?不然家里六个孩子,怎么就非把她给过继了?”
“只听说过过继男孩的,没听说过继女孩的。我也不是重男轻女,可你们想想,过继这个风俗都是哪年的老黄历了?既然要过继,那为什么不干脆过继个男孩?那个宋言蹊,不是还有个比她小了一两岁的弟弟吗?就是那个奥运冠军宋涛。”
“就是呀,她家里六个孩子,三男三女,她前头有哥哥姐姐,下边也有个弟弟,怎么就偏偏挑中了她?我看就是她想过上好日子,可劲儿的讨好,这才如了愿。”
“对对,没想到她是这样的人,我还以为她真的是只知道做学问,其他都不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