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赵建设的解释,赵红英只撇了撇嘴,心道,那是我没出力,我要是出力了,哪儿还能轮到别人呢。
赵红英是没当回事儿,可喜宝却是记得牢牢的。等一回到家,喜宝就颠颠儿的跑去灶间:“妈,你评上先进了,大队长叫你明个儿上台讲话。”
灶间里,不单有张秀禾,王萍和袁弟来也在。临近过年,地里早就没活儿了,她们得把过年期间的吃食提前准备起来,横竖天气冷得很,就算先做好了,也不会坏掉的。
不过,就算里头有三人,大家还是立刻明白喜宝在叫谁了。王萍是无所谓,这事儿本身就同她无关,哪怕她并不如张秀禾那般疼爱喜宝,可作为一个二伯母,她自认问心无愧。张秀禾多少还是有点儿尴尬的,她也教过喜宝,要叫“大妈”,可喜宝听是听懂了,回头一高兴又给叫混了。唯一没有任何尴尬的,反而是身为亲妈的袁弟来,她早就说了,赔钱货没用,生来养大了也是给别人的,早点晚点有啥关系?横竖没付出心力。
“喜宝叫你呢,你出去跟她说话吧,别让她进来添乱。”王萍打了个圆场了,顺便把张秀禾推了出去。
袁弟来在旁边摇了摇头,喜宝都六岁半了,将将七岁的人儿,咋就不能帮着干活了?想当年,她三岁就开始帮着生火做饭了,人都没灶台高,踩着板凳站上去炒菜。这不也一样过来了?她还算好的,毕竟是家里最小的女儿,她大姐十岁就下地干活了,粗活累活一把抓,样样都拿得起放得下的。不过,这话她也只敢在心里想想,家里有个恶婆婆,她还是少说话多干活吧。
冷不丁的想起一事,袁弟来问王萍:“今个儿学校放假了?那啥时候出考试成绩?”
王萍前头两个孩子都大了,对这事儿当然是门儿清:“得大后天吧?明个儿开大会,老师们也得参加,一般批改考卷再写成绩报告单,怎么着也得弄个一天半。应该是大后天出成绩。”
“哦。”袁弟来忍不住有些失落,她还以为下午就能知道了。
这时,刚出去跟喜宝说话的张秀禾又回来了,手里拎着一大块的肥猪肉:“赶紧腾个锅子出来,咱们炸油。”
“好好,中午可有油渣吃了。”
“臭蛋最爱吃油渣了,赶紧的,我来生火。”
一年到头难得吃几回肉,油渣更是只有过年分猪肉时才能吃到,妯娌几个都兴奋得很。忙洗锅的洗锅,生火的生活,不一会儿就开始炸猪油了。
灶间里头干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不过冬天有个好处,甭管灶间里头再怎么热乎,那也是舒坦的。要是夏天闷里头生火做饭,不把人热晕那也够遭罪的。
外头院子里也闹腾得很,喜宝是跟着赵红英回来了,毛头和臭蛋只比他们落后一步。而等他们前脚到家,春丽几个后脚也回来了,就是强子和大伟还没人影,再就是宋卫国哥仨都跑去帮队上交任务猪了。
“强子哥他们啥时候回来啊?”喜宝被春丽几个拉着一块儿跳橡皮筋去了,那橡皮筋是宋卫国花钱托人买的,赵红英也想给喜宝买个一样的,被喜宝拒绝了。这在家里,姐妹几个有一根橡皮筋就够了,而在学校,兰子跟她要好,每回都会叫上她,实在没必要再多买一根。
这不,几个小姑娘就又跳上了,春丽原本还把主意打到了毛头和臭蛋身上,好叫他们一人站一边,被喜宝连声阻止,她可不想大过年的臭蛋又给丢了。
听喜宝问起了强子和大伟,春丽回道:“他们得考一整天了,上午语文算数,下午思想品德,还得帮着打扫卫生。”
“我们老师说,拿成绩的那天再打扫。”喜宝一脸的纳闷。
“那是因为咱们离得近,他们到时候不用去公社初中拿成绩单,建设叔说他会去领的。”春梅和春芳先站桩,顺便帮着解惑。
其实主要还是因为过年这段时间风雪比较大,今个儿倒是还好,只是天上飘着小雪花,可谁知道过两天会咋样?就算已经念初中了,在大人眼里也还是一帮小孩崽子,万一中途遇到了啥事儿,可咋办?赵建设本来就是个很负责的人,跟初中校长商量了一下,决定考完就放假,成绩单叫各个生产队的大队长来拿,横竖临近过年,要开不少会来着。
这个法子倒是负责得很,就是对于孩子们来说不是啥好消息,尤其是强子和大伟。
“嘻嘻,我哥说了,他真怕大队长直接把成绩单给我爸,这样他铁定得挨打。”春梅捂着嘴偷笑,她打小就爱看亲哥在爹妈那头吃瘪,反而她,虽然成绩始终一般般,可有个愚蠢的哥哥顶在前头,打从上小学一年级起,就从未挨骂过。
春芳也跟着偷笑,谁还没个愚蠢的哥哥呢?
……
本来以为要晚上才能见到俩蠢哥哥了,没想到,临近中午,宋卫国哥仨回来时,就顺便把他俩给捎来了。理由很简单,今天分肉啊,可不得叫上他俩一道儿美美的吃一顿?
不过,宋卫国也说了:“我没啥别的要求,今年期末你俩能及格一门不?念了六年小学一年初中,你俩都是初二学生了,考过一回及格不?”
强子和大伟猛吃猛喝的同时还不忘举手发誓:“放心,咱俩这回一定会及格的,起码有一门!”
这话说起来倒是挺中听的,可因为他们狼吞虎咽的样子太过于伤眼睛,赵红英立刻发了话:“这样好了,我帮你俩下个决心。要是这回再门门功课挂红灯,你俩今年就别拿压岁钱了,全给弟妹。”
“好哟!”
“奶你真棒!”
“听奶的,准没错!”
在毛头的带领下,所有的弟弟妹妹齐声高喊,就连臭蛋也“噢噢”的叫了好几声,气得强子和大伟恨不得立马摔了筷子去揍毛头这个祸头子。
更要命的是,毛头一眼就看出了他俩的想法,站起来拍着小胸口自信满满的说:“要是我今年考不到双百分,也不要压岁钱!”
强子和大伟对视一眼,两人一个是“连累你了真是对不住啊,我弟是个糟心玩意儿”,另一个“真看不出来你俩是一个爹妈生的”……
互扎完心,俩人继续埋头苦吃。
吃完一顿油汪汪的饭菜,强子和大伟继续往学校赶。好在这会儿雪停了,他俩脚程也快,倒是赶得及在考试前到学校。至于喜宝几个,或是歇午觉去了,或是玩着翻花绳,总体还是很和谐的,除了毛头。
毛头赶在他亲哥出门前,把人拉住:“你考完了可别把课本丢了,留给我,我还没有一篇没背完呢。”
强子默默的伸手把毛头那黑爪爪扒开:“知道了!你哪儿凉快待哪儿去!”
“雪刚停呢,哪儿不凉快?”毛头一脸“你是不是傻”的神情,看着他亲哥走出院门,还不忘追上去大吼一声,“记得考好点儿,不然没压岁钱。”
伸手抹了一把脸,强子恶狠狠的回头:“你给我等着,回头看我不揍你。”
回答他的是毛头黑黝黝的鬼脸。
……
尽管慢了小半天,不过公社初中也很快就放假了。至于成绩单,就强子和大伟而言,最好永远别发了。可惜的是,赵建设忘了谁家,都一准儿不会忘记他们老宋家的。
不过在此之前,生产队先开了大会。
年前的大会不单单是表彰先进社会,还有很多事儿要宣布。
其中之一就是外头的纷乱。
作为第七生产队的大队长,又同公社干部关系极好,赵建设很容易就能打听到不少事情。再加上曾校长那头,也时不时的跟家里通个信,哪怕信里不能说得太明白,也难免在字里行间透露出一些端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