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还是觉得有些不放心,总感觉要是把喜宝带回家了,再带出来可就难了,说不准这会儿大人们散了会已经在家里呢。
皱着眉头想了半天,他还是觉得先把脸盆拖回家去。
喜宝赶紧上来帮毛头的忙,两个人一前一后,吭哧吭哧的把脸盆往家里挪,直到半路上碰到了强子和大伟。
“你俩这是干啥呢?”强子一脸瞧稀罕的瞅着他亲弟弟,又看了看小花脸的喜宝,一个没忍住就笑开了,“喜宝,哈哈哈哈你咋成这样了?哈哈哈哈你个小脏娃!”
强子中午回来得晚,他并没有看到喜宝挖蚯蚓弄得脏兮兮的样子,可这会儿,喜宝却是到处都蹭了灰和泥,头发也乱了,上头还挂了几根杂草。
这是因为喜宝见毛头趴在河沟边上,她也有样学样,偏偏河沟边上多得是杂草和树丛,弄成这副样子,一点儿也不稀罕。
见强子取笑自己,喜宝不高兴的嘟起了嘴,躲到了毛头身后。
毛头也不乐意了:“哥你要是欺负喜宝,我就告诉奶去!”
“别别别!!”强子吓疯了,他最怕的就是他奶了。准确的说,全家上下都怕赵红英,大概只除了喜宝。眼见毛头威胁的瞪着自己,强子立马认怂讨饶,那模样跟他爹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印出来似的,“毛头你说,你想干啥,我都帮你。”
“那你帮我把这些黄鳝拿回家吧。”主动送上门来的苦力,不要白不要。
强子先是松了一口气,等他走上前两步低头一看:“……大伟!!”
于是,一个苦力变成了两个。好在这俩苦力干得还是很高兴的,那么一大盆黄鳝啊,回头晚饭桌上就能添个菜了。
说起来,家里去年也是吃过黄鳝的,可惜数量不多,个头也没那么大,就这还是大队长家送的,说是舅爷爷捞来的,叫他们家尝个鲜。那可真鲜啊,这都过去一年了,强子和大伟仍记得那个味道。
“等咱们回家了,先找个大木盆倒了清水养着,养上个小半天,等晚上妈回来了,叫妈给咱们做好吃的。”强子提议道。
大伟狂点头:“对对,叫大伯母烧,我妈做菜都不好吃。他们还说大伯母是煮猪食的,我看我妈才是!”
毛头也出声附和:“这些不够咱们家那么多人吃,等会儿把黄鳝放回家,叫姐看着,咱们再出来抓,好不好?”
“好!”两个大的还没说话,喜宝先叫了起来。
说真的,强子和大伟真不想带上喜宝,他们已经大了,一个十岁一个十一岁,早几年就已经不爱跟小姑娘一道儿玩了。可没等他们拒绝,毛头就开始威胁上了:“你们不带我们玩,回头保准一条黄鳝都抓不到!”
强子不信:“你吹牛!”
“那咱们比比看,要是你输了,以后你就管我叫哥。我要是输了,我就管你叫哥!”毛头觉得这个打赌棒极了,甭管咋样,他都不会吃亏。
偏这俩是真傻,低头一商量,很快就答应了下来。
几个小的偷偷摸摸的把黄鳝运了回去,毛头为了避免喜宝被人发现,还教她躲到墙根底下的柴禾垛后头。直到平安逃跑后,这才唤上她一道儿走。
小孩子是没几年好差的,等喜宝慢悠悠的从柴禾垛后头跑出来时,强子和大伟早已一溜儿的跑了个无影无踪。这俩心大力气又大,没跟弟弟妹妹抢那个轻便的搪瓷缸子,而是直接拎上了家里的另一个大木桶。想着大木桶可比搪瓷缸子大多了,回头一定收获满满。
……
赵红英今天下午一直保持着低气压,从开大会到散会,两眼就这么充满了杀气的盯着台上的赵建设,吓得毫无防备的赵建设一对上她的双眼,就下意识的退了好几步,差点儿就成临时搭的台子上掉下去了。勉强稳住了身子后,他……
忘词了。
这次大会开了好久,主要是赵建设太磨叽了,说着说着,就忘了接下来该说啥了。再不然,就是干脆对着工作笔记照本宣科的读着。本来没啥事儿的,也就是例行的秋收动员会,愣是因为他的心不在焉,延长了好一段时间。
其他人倒是不在乎,这是上工时间,就算拖延了,只要他们回头散会之后立马去上工,一样都是记整工分的。唯一心情愈发不好的,也就只有赵红英了。
因为会议延长了时间,她晚上又得给知青们去做饭,因此都没往家里赶一趟,就急急忙忙往知青点上去了。
同样的,因为心情极度不好,她对知青们异常冷淡,就连之前来搭把手的队上姑娘,也被她吓得一声不吭,顾不上献殷勤了,只忙不迭的开溜。
等好不容易忙完这摊子活儿,她急匆匆的跑回家一看。
好家伙,四个小脏孩儿!
强子、大伟、毛头、喜宝。
前头三个是懒得说了,赵红英对于儿子孙子的要求真的特别低,毕竟都傻嘛,对待傻子是应该稍微宽容一些的。可喜宝呢?当然,她还是很宽容的,就是心里跟打翻了五味瓶似的,酸甜苦辣啥都有,难受得不得了。
“喜宝走,奶奶给你洗澡洗衣服去。”赵红英刚要去拉喜宝,就看到张秀禾拿了个大木盆,一把把毛头拎起来往大木盆里丢,她顿时就气坏了,“你还管这个臭小子干啥?去烧水,我要给喜宝洗个澡!”
张秀禾愣了一下,赶紧解释说:“水烧好了,我这就兑点儿凉水,给喜宝洗澡。”
“你去给喜宝洗澡,到灶间去洗,那边暖和。”赵红英回过头来就怼毛头,“你能耐了啊!”
“奶,咱们抓了好多好多的黄鳝啊,今晚我妈说烧黄鳝肉吃。对了,你们咋回来的那么晚啊?我爸呢?我叔呢?他们都上哪儿去了?”毛头浑然不觉有什么问题,坐在大木盆里,晃着脚丫子美得不得了。
还真别说,毛头不提她都没发现,今个儿家里的那几个傻子都不在。不过,转念一想也没啥好奇怪的,谁叫赵建设中午白耽搁了那么多时间,地里的活儿干不完,肯定得接着干。横竖这会儿是三伏天,天黑得晚,倒是能多干一些。
“你管他们去干啥了,你管好你自己!”赵红英怒了,“我叫你别带喜宝出去!你又不听!”
“奶,我啥都没让喜宝干,我就带着她。”
“那也不准,反正就一句话,不准!”
毛头不敢置信的看着他奶,那目光就跟平常看他爸似的:“奶,你是不是傻啊?咱们今天大丰收啊,晚上吃黄鳝肉呢!”
“我是没给你吃饱啊?你瞎折腾啥啊?”赵红英虎着脸凶他,“不准,就是不准!”
“我要吃肉!”毛头怒了,一下子从木盆里跳起来,双手叉腰,冲着赵红英对吼,“我要吃肉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可怜宋家哥仨刚从外头回来,照例是宋卫国打头走在前头,结果刚进院门,就听到毛头的大吼声,顿时一个腿软,一屁股就坐在了地上。
赵红英被气得火冒三丈,偏偏又不能说出真相,尤其毛头还那么小,万一叫他给捅出去,那还得了?骂一顿吧,估计不管用,上手打吧,四岁的孩子啊,打坏了咋办?正气得脑心挠肺之际,宋卫国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宋卫国!管管你儿子!!你说这是不是你教的!!!”
刚刚被俩弟弟扶起来的宋卫国,再度重重的摔了个屁股蹲儿,心道,我这么怂咋就生了这么个能耐的儿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