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正月初八,周长发一家带着赶考的周卫海返程回登州时,周财主家的大门还是闭着,仍没有传出最后怎么处置周兴家,周老爷子去了几次周财主家,出来时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正月初九,周财主带着仆从灰溜溜地回了州城,临走时给周老爷子放下一百两银子,捐修周家祠堂。
“柳氏和张婆子都是签了死契的下人,国法之下不过是罚银示警,周五德在气头上打骂儿子是一回事,还不至于逐出族谱。”周卫极看得明白,“不过,经过这件事,周兴家在周家人面前再难抬起头来。”
蓝怡在准备去梅县的行李时,薛氏登门拜访。虽说周卫极和贾氏都不喜欢自己和薛氏往来,但是也没有将来客拒之门外的道理。蓝怡迎了她进门,薛氏让周兴祖去寻宇儿玩,独自和蓝怡在堂屋闲话,“这次的事情,多谢你和卫极帮忙。”
蓝怡实话实说道,“我们没做什么,五婶客气了。”
打了胜仗的薛氏脸色也并不好看,甚至有些焦躁,“我知道你们瞧不上我做的这些事儿,可我不过是搭了戏台扇了几把火,让他们现行出来罢了。周兴家和柳氏本来就不是好东西,他们都该死!”
前世,自己和柳姨娘斗得厉害,自认为处处压她一头最后却被她和周兴家算计了,死了儿子,自己也身败名裂跳崖。重生后,她没想过去报仇,只想避开他们带着儿子在老家安稳度日,是他们揪住自己和兴祖不放的。
蓝怡不想站在道德的至高点去评价薛氏的做法,“五婶,我们没说什么,是你想多了。”
薛氏急欲找人倾吐内心的不安,而蓝怡是唯一的一个知道她活了两辈子的人,她觉得蓝怡该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做,“上辈子就是周兴家和小贱人柳氏狼狈为奸,害死我的儿子,把我弄晕放在小厮的床上,让老爷误会我,逼得我跳崖求死。这辈子我躲着他们,不跟他们争,他们还是不放过我,我这么做有什么错?!他们害了兴祖,我就让柳氏怀上孩子,再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孩子被打掉,他们让我背负不节的名声,我也要让他们遍尝个中滋味儿!”
见薛氏脸上狰狞的恨意,蓝怡道,“你跟我说这些,是想让我说你做的对,他们都是罪有应得么?”
“难道你觉得他们不该死么?”薛氏反问道。
蓝怡有些不解,“你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他人认同与否又有什么关系?还是你觉得自己做了不该做的?”
薛氏露出几分彷徨不安,她是重生过来的,对因果报应更加在意,“我没做什么不该做的,柳氏肚子里的孩子是被周兴家的媳妇弄掉的,张婆子也不是我杀的,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要报仇也找不到我的头上来。”
见死不救不至于让她如此不安,蓝怡推测道,“柳氏会怀上身孕,张婆子会撞见柳氏和周兴家私会,都是你安排的吧?”
薛氏点点头,强自争辩道,“若不是让柳氏怀上孩子,仅是被老爷撞见她和周兴家私通,不足以让老爷对他彻底失望;张婆子她平日里仗着自己是周家的老人,对我多有不敬,她不过是周家的奴才罢了……”
薛氏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周卫极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不愿让自己多与她接触,“五婶,若你真的这么认为,就不需要这么慌张了。”
“我都是为了兴祖,若不是为了他,我就不必活着受这些罪……”薛氏喃喃道。
蓝怡皱眉,“你是说,要让你做的错事都报应在周兴祖身上?”
薛氏瞪大眼睛,急急反驳道,“你不要胡说,从没这么想过。”
“五婶,你是什么意思,只有你自己心里明白。”蓝怡道,“你要带着兴祖回登州了么?”
薛氏点头,“老爷想把兴祖接到身边亲自教养。周兴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我要回去,就算不能要了他的命,也要让老爷把他逐出家门,永不得翻身。”
这条路,必定是不平坦的。想到要回到那座压抑的牢笼中,与周财主的几个小妾以及周兴家夫妻勾心斗角,薛氏心中有激动,又有不安。
“你既然回去必定是有了全盘打算了,”听着院中周兴祖、宇儿和文轩欢快的笑声,蓝怡劝道,“只是,五婶好自为之,莫失了初心。”
薛氏站起身,望着窗户上透进来的一束束阳光,“若你是我,会怎么做?”
“我不是你。”蓝怡答道,我不会为了荣华富贵,做个爬床的丫鬟。
薛氏看着贴在墙上的消寒图,看着挂在墙上周卫极给孩子们做得弹弓和其他小玩意,她心里是羡慕蓝怡的,羡慕她有全身全意疼爱她护着她的丈夫,“卫极去找过我,问我那天跟你说了什么。你没把今年要发生的事情告诉他?”
“你跟他说了?”蓝怡焦急问道。
薛氏摇头,“没有,你既然没有说,便有不说的道理,只是我很好奇你为什么瞒着他,告诉他让他有所准备,不去边关打仗不就好了么?”
蓝怡不想把自己的想法详细解释给她听,“还不一定要发生的事,没必要惹他心烦。”
“不一定要发生的事儿?也对,上辈子他身边没有你这个媳妇儿,这辈子不一样了。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薛氏转身,面对蓝怡,“安排好宅里的事儿,我就要带着兴祖上路了,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再见怕就是今年年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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