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正就是想不通这点才特地来找袁老的,从中午在海平宴看到那场戏,林正就知道那场戏其实是特地演给他看的,要不时辰位置怎么会掐的那么好,所以回去他让人一查,果不其然,里面别有隐情,要只是这样林正懒得管,毕竟这天天想请他看戏的人不少,他早麻木了,可让林正在意的是,他这一查,居然发现大大小小不下十个世家掺和在里面,而且这还是漏出来,那是不是意味着没漏出来的有更多。
这么多的世家掺和冯周两家的事,还打算把他扯进去,单凭这一点,就够林正警觉的,所以在思索良久无果后,林正果断来找袁老商量。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更何况袁老一个绝对比两个臭皮匠强。
袁老睁开眼,看着皱着眉的林正,笑着说道:“这冯家是世家,周家也是世家,唯一不同的,就是一个南,一个北。”
“南北之争!”这半日来一直困扰着林正,毫无头绪的几个问题仿佛突然被一条亮线穿了起来,一一点亮。
原来看着豁然开朗的林正,袁老摸摸胡子,说:“不错,这事真正的起因其实应该是之前的南北榜案,当时天下初定,陛下为了笼络江南士子,也为了安定民心,特地开了恩科,本来开始是好的,南方士子纷纷渡过长江来参加科举,许多世家甚至为了向陛下投诚特地派了族中读书最好的子弟,只是南方用力过猛,北方又因战乱士子十不存一,结果等会试发榜时,北方士子居然无一上榜,偏偏当时的主考官又是南人,结果,唉,后来陛下为了防止此事再次发生,不得不规定会试改为南北榜,南北分开录取,只是这法子,虽然能稳定时局,却也将南北读书人,尤其是世家,对立起来。”
林正点点头,南北分榜是为了稳定时局不得不为止,只是在南方士子看来,却是不公平,毕竟大家都读书,一样的卷子,凭什么我考八十分还上不了榜,你考六十却能上去,这事搁谁身上都意难平,而且读书人大多出自世家,自然世家的怨气更重些。
可要是不分榜,以现在北方士子的水平,那是拍马也赶不上南方,只要考,就无法避免之前南北榜案重演,更无法平息北方士子的怒火,而陛下从北方起家,北方万万乱不得,所以也只能偏北方而委屈南方。
想到这,林正突然明白,对于这些世家,陛下到底是冯家还是周家,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陛下到底出自南方世家还是北方世家!
“就为了争陛下是南人还是北人,这些世家就费这么大的力气,值得吗?”林正有些哭笑不得的说。
袁老看着林正,叹了一口气,说:“你还太年轻,又不曾出身世家,才不知道出身带来的影响,不说别的,就说之前的南北案,如果陛下是从南方起兵,你觉的,最后南北案还是那个结果吗?”
“确实,”林正反应过来,有些事不需要直接影响,潜移默化的也很重要,就像一个人,如果他是北方人,哪怕他从不以北方为荣,可有人要是当着他面说北方人怎么怎么样不好,他也会不由自主的去反驳。
而这个人如果是皇帝呢?
林正不由感慨道:“值,太值了,这些世家算的可真精啊!”
袁老听了,笑道:“现在明白了?”
“明白了,”林正起身,对袁老行了一礼,道:“多谢袁老赐教。”
袁老坦然受了礼,说:“你这孩子,心思通明,看事情也明白,只是毕竟还年轻了,平时遇到事多想想,遇得多了,自然眼界就上来了。”
“多谢袁老教诲。”林正应道。
“坐吧,”袁老侧了个身,说道。
林正坐下,看着袁老挺有精神的,就闲聊道:“您是没出去看到这次冯家和周家宗庙之争,南方世家利用周家家主过寿辰,坑了周家一下,给周家安了一个骄奢跋扈,不过周家反应也快,既然跋扈的名声洗不掉了,就开始跑京城卖蠢,顺便还把别的世家陷害周家的事摆在台面上。”
袁老早已懒得管外面的事情,不过当笑话听也能解闷,随口说道:“也算处理得当,毕竟周家越精明,陛下越忌惮,只是性子有些太不吃亏了,要是不把别的世家陷害周家的事抖出来,反而能显得更蠢一些,这样效果才好。”
林正噗嗤一声笑了,说:“可不就这个理,既想甩锅又想装蠢,可不是挺矛盾的。”
又抱怨道:“不过这些人也是,你说他们演戏就演戏,偏打算把我扯进去,冯家进京第一件事就来拜访我,显得我和冯家关系多好似的,至于周家,人家进京第一件事就是当着我面让我看怎么被别的世家陷害砸我朋友酒楼的,你说他们冯周两世家之争和我有什么关系,偏生把这脏水往我身上泼。”
“谁让别人都觉得你肯定会去帮冯家的。”袁老笑道。
“帮冯家!”林正音调顿时高了几分:“我吃饱了撑的帮冯家干嘛,难道就因为我媳妇姓冯么,可我媳妇她自己都不在乎,她说了,她外公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无论册不册封,都进史书了。再说当初定北侯收陛下为养子,是为了冯家军的传承,也不是为了要陛下报答什么,所以定北侯不在乎,我媳妇不在乎,我岳父甚至懒得管这事躲出去,我管冯家干什么。”
“要是陛下追封了侯爷,势必会赏个爵位下来,如今冯家无人,这爵位八成会落到你头上,难道你不想要?”袁老突然问道。
林正听了无语的说:“老爷子,我现在都是户部尚书了,我今年才二十一,您知不知道,您当初致仕前把我那一推,我感觉我这辈子的目标都用完了,我现在就想在户部尚书上干些年,然后等年纪大了,和您一样请辞,然后找个漂亮的院子养老,每天种种花,钓钓鱼,多自在……”
袁老直接一巴掌拍林正额头,哭笑不得的说:“你这臭小子,就这点志气!”
林正呲呲牙,揉了揉额头,说:“您轻点,我说的是实话,我真觉得我这辈子已经知足了。”
“行,你知足,那也要外面那些人觉得你知足。”袁老促狭的说。
林正一想起那些给他找事的,顿时火大,气的说:“那些人就是吃饱了撑的,天天算计这算计那,真要惹火了我,我就去宫里找陛下哭去,叫他们竹篮打水一场空,气死他们!”
“你还能有点出息不!”
林正刚要反驳,突然发现面前的袁老嘴没动,不由转头顺着声音一看,就看到一个穿着明黄色长袍的中年人提着鱼篓走过来。
对这他额头又是一巴掌!
林正僵硬着脖子转过去看袁老,袁老打个哈欠,悠悠的说:“我说不是我钓鱼嘛!”
林正一哆嗦,直接朝明黄色长袍男子跪下,结结巴巴叫道:“陛,陛下!”
第七十二章
“陛、陛下”
林正脑中飞快的回想刚才说的话可有什么犯忌讳的, 等回想完, 微微松了一口气,还好, 虽然多抱怨了几句, 却没什么犯忌讳的。
周孟似笑非笑的看了林正一眼,走到之前自己钓鱼的地方坐好, 把手中的鱼篓和之前的鱼篓并排放着, 然后说:“起来吧!”
林正听了,忙一骨碌的爬起来,凑到周孟身边, 讨好的说:“陛下,您也来看袁老。”
“朕来了一个下午了, ”周孟挑眉说。
也就是刚才说的都听到了, 林正讪讪的笑了笑,看着周孟拿起鱼竿,忙殷勤的拿起鱼饵给放上。
周孟等林正放好鱼饵, 一甩鱼竿,鱼钩带着鱼饵划过一道弧线,然后稳稳的落在池塘靠中央的地方,这才转头对林正问道:“你刚才说要到宫里找朕?”
林正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忙摆摆手说:“臣就这么一说,随口一说,陛下日理万机,哪能弄这点小事去麻烦陛下。”
周孟满意的转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