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禅位的消息很快传便了整个军营,也传遍了天下,晋李、大齐以及南方小国们也都知道了这个消息。对于李制来说,虽然骑兵神勇发动奇袭替汉唐国夺下了荆南一半山河,但自己的大本营梁州却是遭到了征北军的猛烈攻击,虽然李继勉即时带兵回来救援,然而还是损失惨重,连丢数城。玄凉即将登基的消息传出后,整个征北军士气大胜,就算李继勉一人保持着不败神话,其他的晋李将领们却节节败退,绛西十一城全丢,绛州三分之一的地盘被征北军拿下。
半个月后,玄友廉将众将军召集入营道:“十天后,父亲登基,我必须回京一趟。我回来之前,守好绛西十一城,不得以任何理由出城迎敌。你们只要守住了城,等着我从洛阳带来援军,攻下梁州只是时间问题。”
众将士道:“是,廉公子。”
等得众人离开,玄友廉道:“小五,你收拾一下,跟我一同回京,参加父亲的登基大典。”
李五犹豫了一下,想了想玄凉那副猥琐得意的嘴脸,想了想木讷的海连以及满心怨恨的刘玲儿,发现自己一点都不想见到那个场面。
她摇摇头:“我不想回去。”
“为什么?我父亲登基你难道不高兴吗?”
李五道:“大唐彻底亡了,我该高兴吗?你觉得我会如你一般满面笑容地站在一旁,亲眼见着大唐死去的时刻吗?”
“在那个假皇嗣登基的时候,大唐就已经没了。”
李五摇摇头:“不,小皇帝虽然不是皇族血脉,但是他在,大唐就在,百姓心中的大唐之魂便还燃烧着。他一旦被废了,便是连大唐最后的魂儿也不存在了。”
玄友廉沉默,片刻后道:“我不勉强你,你不愿意回去就不回去吧,在这里好好守着城,等我回来。”
李五想了想道:“小皇帝被废后会去哪里?”
“被封为鲁国公找个宅子囚禁吧,不过你放心,小皇帝是白痴,对父亲不会造成任何威胁,父亲不会杀了他,更何况父亲还娶了公主为妻。”
李五又道:“还有件事想麻烦你,我弟弟——”
不待她说完,玄友廉接道:“你弟弟会以兵部尚书义子的身份送回兵部尚书府,在那里他很安全,你放心好了。”
李五点点头:“那多谢廉公子了。”
“你我之间不必言谢,行了,你先下去吧。”
待得李五退出,玄友廉努力压抑的情绪终于控制不住,伸手捏断了一旁的毛笔。在他看来,父亲登基是一件极大的盛事喜事,然而在李五这里,却如丧考妣。他问了李五恨不恨他,恨不恨他父亲,她说不恨,可是听到他父亲登基的消息后她的情绪和反应,分明是嘴上不说,心里明明还是恨着的。
她说她不沉湎过去,只看未来,她看到的未来是什么样子?是他给她描绘出来的那样子吗?
玄友廉这一刻突然有一种感觉,这个女人的心,比他想像的还要深。
李五回到自己的军帐,徐敬仪便也跟了进来。
李五道:“玄凉登基,我不回京城去了,你回去后,安抚好那些忠唐之士,让他们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李五与徐敬仪两人这三年除了在军中笼络人心外,也消消地联络了朝庭上还有民间的一些忠唐之士。当然这些事情都是徐敬仪派人安排,李五没有露过脸。玄友廉对李五的事情太过关注了,她的任何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所以都是李五出主意,徐敬仪去执行。而玄友廉想不到李五与徐敬仪会有那么深的关系,自然没有起过疑。
徐敬仪道:“殿下,你不必伤心,失去的,我们都能夺回来,我徐敬仪会誓死效忠你,效忠唐室!”
李五拍拍徐敬仪的肩:“徐叔,这些年多亏你了,没有你,我真不知道自己一个人怎么走过来。”
当天下午,玄友廉便带着徐敬仪还有一众将领回京参加登基大典去了,留下申屠元建与李五等人继续守城。此时已入腊月,数九寒冬,甚是寒冷,两军都已休战备冬,是以只要不冒失出城,不会有太大的危险。
而玄友廉此番回京参加登基大典,估计要到过完年后才能回来了。
腊月十二,玄凉于洛阳登基,改国号为梁,建元银初,封长子玄风益为元东王,三子玄靖明为平阳王,五子玄友廉为乾西王,而两个未成年的儿子则分别封了侯。
腊月十二夜,绛西十一城内的将士们一派欢乐,开怀畅饮,祝贺玄凉称帝。申屠元建这些玄凉的忠心部下们简直如过年一般,开心得手舞足蹈,搂着身边的人大口灌酒,等喝了半醉了这些将领们才想起来还有一人,道:“李五将军呢,怎么没看到她人?”
此时的李五驱着一匹马在雪地上狂奔着,等马儿终于跑不动了,她在从马上下来,沿着厚厚的积雪往前踩了几步,然后一头扑倒在雪地里,动也不想动。
怪她现在的势力实在太弱小了,现在还没有办法亮明身份扛起唐室的大旗,只能眼睁睁看着玄凉篡夺李唐江山,毫无办法。
雪花戳在脸上刺棱棱地疼,一动不动地趴了一会,情绪发泄完,觉得身体都要冻僵了,才撑着手脚坐起来,掸了掸身上的雪准备起身回去,然而这一站居然没站得起来。李五意识到是有东西勾着她的斗篷了,只当是勾在什么石头枝梢上了,转过头去,却见那白色狐裘斗篷上,分明是一只黑靴大脚踩着。
李五一怔,顺着这脚往上看去,就见一个高大的男子站在她背后,身上同样披着一件乌灰色的兽毛斗篷,脸藏在帽兜之下,看不清楚。李五皱眉道:“什么人?”看他的打扮不像是征北军,难道是附近山上的居民?
那人踩着她的斗篷衣摆,仿佛一点都没意识到自己踩着别人的衣裳一般,不说话也不挪动。
李五道:“喂,哥们,麻烦抬抬脚,你踩着我了。”
那人还是不说话。
李五见状,心道自己难不成遇着个不讲理的山野村夫了?道:“我乃城中征北军的将领,我警告你,再不把脚挪开,我跺了你这脚信不信!”
说着做势去拔腰间的刀。那人听了,这才移开脚。李五扯回斗篷,心道跟些山野村夫说话不带点狠,对方就不知道怕,正要爬起来时,那只黑靴大脚突然就朝着她的肩踹了过来,李五躲避不及,直扑仰倒在地。
摔下去的一刻,李五脑子是懵的,随即怒气冲冲地坐起来道:“你有毛病吧。踹我干什么?”
便听那帽兜下的嘴巴终于出声道:“很好,活抓征北军大将一名,可以回去好好邀一份功了。”
李五一怔,猛地站起来,一把扯下那人的帽兜,露出帽兜下的脸,可不正是李继勉那厮。李五立即拔刀,退后一步,四顾道:“你带了多少人来。”
这几个月李继勉屡次偷袭征北军,次次胜利,只要他出现的地方,身边定是一支神出鬼没的沙陀骑兵。李五想不到这大雪夜的,这家伙还敢来偷袭,不怕有去无回么。
“一人。”
“啊?”李五听到李继勉的回答,以为自己听错了,便见李继勉突然发难,一手夺过她手中的刀,另一手直接按着她的胸膛把她重重推到了身后的树上。树杆猛摇,树上的积雪立即劈头盖脸地砸了下来,将李五瞬间埋成了一个雪人。
李五拂掉脸上的雪,又“呸呸”地吐出嘴里的雪,刚要破口大骂,一个滚烫柔软的东西就伸进了她的嘴里将她的所有言语都堵了回去。
李五死命推他,根本推不动,反而将身上的积雪震落,从旁边看去,就像一个人在拥着一个扑扑抖下雪块的雪人热吻一般。
积雪盖在身上,将李五冻得够呛,偏这人的口舌又滚烫得仿佛烙铁一般,一寒一烫,搅得她内热外冷,难受极了,好不容易终于推开了这调戏她的流氓,李五刚挣扎着从雪里把自己刨出来,觉得身上一轻,已经被人如扛麻袋一般扛起来,往前走去。
李五怒道:“李继勉,你干什么?放开我!”
李继勉露着牙森森笑道:“大雪天捡个小娘们,正好回去给我热热炕头。”
李五道:“你找死是吧,这是征北军的营地,不怕我开嗓子一叫,你就回不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