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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九六 一鸦不惊城鼓低七(2 / 2)

钱谦益没有接话,心中恼火这外甥只会插科打诨,明明在说国家大事,却说这等旁枝末节。看他点评《国语》《左传》,倒像是有些见识,偏偏拉到大场面上,却又撑不起脸来。

“啧啧,这句说得好:”那儒生单手卷了报纸,一手背负,踱步吟诵道:“能以新卒而阵老匪,步卒以摧骑锋,非古之国士耶?或曰:国士所举,义士相从,忠义不绝,板荡立现!果信言哉!”

“好个屁!”钱谦益彻底震怒了,猛拍书案骂道:“这是什么胡言乱语!因为一场不知真假的大捷,毁了国策不说,更是将我等为国谋划的忠良都骂进去了,李邦华该斩!”

儒生放下报纸,讶异道:“舅父,这里面哪个字骂了忠良呀?”

这话前半段褒扬抗虏兵将是国士、义士,并没有问题。但其后又有“国士所举,义士相从”一句,却是再明白不过地说:现在国士已经举旗拱卫圣驾在前,义士效命相从在后,这就是忠义!一经板荡就能甄别出来。那些固守在家看戏,不肯相随的,肯定都是不义之人!

为臣者不义,是为乱臣。

为民者不义,是为贼子。

乱臣贼子,何以存身!

“你、你、你!”钱谦益不相信自己这外甥看不出来这话里的弦外之音,气得胡须乱颤,手指虚点。

“哈哈哈,舅父您这是在学乩童起乩么?”

“你这孽畜!滚出去!”钱谦益再不顾妹妹的面子,喝骂道。

那儒生正要大笑出门去,只见迎面走来一个四十如许的中年文士,倒是风骨不凡。两人只是对视一眼,颇有惺惺相惜之意,彼此以目致敬,错身而过。

见那文士进来,钱谦益也站了起来,适才怒气一扫而空,又展出一副谦谦君子的模样。他笑道:“环中何来之急!”

那人上前躬身见礼,笑道:“牧斋丈夫别来无恙。适才出去的那位相公,不知道是何许人也?”

钱谦益脸上掠过一丝尴尬,生怕此人听到自己之前失态,道:“正是某家外甥,姓金名采,字圣叹。”

那人恍然大悟道:“原来是吴中才子金圣叹!不成想是牧斋丈夫的外甥。”

“顽劣癫狂之辈,不值一提。”钱谦益挥了挥手,又问道:“中环此来是……”

“晚学已经相约旧故,不日就要北上济南行在,效命陛下,此番路过南京,特来与牧斋丈夫辞行。”

钱谦益闻言落座,抚须不语。那中环也不催促,径自看这书房里悬挂的条幅书画。

“中环,令尊节寰公是钱某的良师益友,你我两家乃是通家之好,故而有一言钱某不得不说。”钱谦益满脸忠恳道。

节寰是四朝元老袁可立的号,眼前此人正是袁可立之子,有明一代数得上的文学家、书画家、大诗人、收藏家袁枢袁伯应,号中环。

袁家是书香豪族,袁枢本人又是一流的名士,与董其昌、钱谦益等人友善,在士林中号召力极大。若是他都要北上随驾,对于坚持留守“等”圣驾南幸的江南士人而言,无疑是重重一击。(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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