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婆子还想说什么,却被岁岁抢了先,“哎呀,你们别磨叽了,还知道天快黑了呢,再不走就赶不及进城了。”
众人于是手忙脚乱地上了车,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尚未出树林已听到暮鼓远远传来——这代表城门正在关闭。
莫日根还是将马车赶出了树林,隔着护城河看到城门前的吊桥都立了起来。
城外三里见方的地方不准露宿,他们只好又回到林子里找避风的地方过夜。
晚膳烤了齐恒从小溪里抓来的鱼,还有临行前裴子昂命人搬上车的干粮,倒也不算特别艰苦。
到了睡觉的时候,其姝和岁岁阿似三个姑娘家歇在车里,古婆子缩在赶车的座位上——等于守门人,看着她们不许乱跑。
莫日根与齐恒则坐在火堆旁,轮流看火守夜。
为了不招摇,宇文达安排给他们的马车不过是一般百姓都能租得起的那种,车内空间比较狭小,原先其姝和岁岁两人勉勉强能有些空间,加上阿似后,还要躺下,那就有些挤了。
不过天气寒冷,挤一挤还能暖和舒服些。
至少岁岁就没有困扰,倒头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没有已轻轻打起呼噜。
其姝这些天被裴子昂强制休养,睡得有些多,这时便睡不着——可惜她不能翻来覆去,只眼睁睁望着车顶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握住了她的右手。
岁岁并头躺在其姝左边,右边剩下的空间很窄,阿似半躺半坐地缩在角落。
其姝身子没动,只扭了头去看她,借着从车外透进来的微微火光,倒也看清楚了确实是阿似握住了她。
不仅是握着,她指尖在她手心轻轻滑动。
其姝好一阵才反应过来,那不是无意识地动作,阿似是在写字。
她蹙着眉仔细分辨,发现她反复写着三个字:“别声张。”
其姝不明所以,但还是反握了阿似的手一下表示答应。
于是写在掌心里的字开始有了变化:“六郡王派我来。”
其姝认出这六个字后,阿似便不写了。
她松开其姝的手,但很快又塞了样东西进来。
其姝靠着掌心触感分辨,似乎是一团纸。
车内火光微弱,阅读是不成的,而且岁岁就在身边,若阿似说的话是真,这张纸条也不方便当着岁岁的面看。
其姝先前救人的时候纯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根本没有想起裴子昂的吩咐。这会儿才回过味来,原来临行前裴子昂莫名其妙的叮嘱是因为他在路上安排了一场戏。
如果他直接安排人在其姝身边,古婆子几个人看到了肯定会有顾忌,为难排挤那人还算轻的,说不定为了不被碍手碍脚要了那人性命也不定。
但沿途救下来的人,来路不明,就算古婆子一直在表示多了个人很碍事,但阿似表面看起来只是个弱女子,古婆子并不会刻意防备她,更不会主动对她出手。
或许因为身边多了自己人,其姝比原先放松许多,倦意也随之而来,她小心翼翼、尽量不发出声音地将纸团塞进荷包里,翻了个身,想着裴子昂讨人厌的模样,甜甜地睡着了。
第二天天亮后,古婆子把她们叫了起来。
“别睡了,还要赶路呢,赶早不赶晚,早一天到京城好早一天把事情办好。”
其姝耷拉着眼皮坐在靠在车辕上打哈欠,齐恒看见了,帮她向古婆子说话:“要不咱们在易县休整一日,我看五姑娘太累了,这样奔命似的赶到京城去,再把她弄病了,事情一样办不成,说不定耽搁的还更久呢。”
古婆子嘟嘟囔囔地埋怨了好些话,都是诸如“娇气得不行”、“麻烦特别多”之类的,倒是并没有反对齐恒的话,算是同意在易县歇上一天。
三个女孩子挽着手去小溪边洗漱。
别看面上亲热,岁岁还是承担着监视者的角色。
虽然并没有刻意表现出来,却卡在其姝与阿似中间不让她们俩有机会单独说话。
其姝躲在树后面方便的时候偷偷翻出阿似塞来的纸团,展平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似可越过国境线。”
“噗”她没忍住笑出来。
岁岁闻声探头张望,“解个手也能笑成这样?小可怜你憋出病来了?”
其姝忙将纸条攥紧在手心,在溪水里洗手的时候一同浸在水里,等墨迹全散了去才松手让纸条随波流走。
裴子昂的字迹她当然不会认错,可字迹到底不能完全避免被仿冒,但“国境线”却是他们俩在营帐里在床榻上说的话,再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所以阿似的身份再没有可疑之处。
其姝心情大好,洗了把脸,仰起头,晨光透过枝干洒在她小小的面孔上,带来几许暖意。
岁岁动作快,早洗漱完毕,站在一旁等着,嘴里哼着小调,对着溪水照出的倒影,拿着那支经常把玩的金簪子装模作样地往头上别。
其姝想起昨天她主动救阿似的行为,难免感谢她虽然不明内情,却还是给自己送了个帮手来,于是凑过去主动与她攀谈。
“这支钗好漂亮呢,你在哪家银楼买的,将来有机会我也想去逛一逛。”
姑娘们之间聊天只要找准三样事绝不会受到冷遇:一夸对方的衣裳,二是夸对方的首饰,三是夸对方的妆容。
岁岁虽然是个有点与众不同的姑娘家,但到底还是个姑娘家。
可是其姝万万想不到,岁岁还真就说了个绝对与众不同的答案来:“我也不知道哪里买,路上捡来的。”
其姝:“……”
这话怎么接,难道说:你运气真好,哪里捡来的,我也去捡捡看……
她觉得说不出口,但用水囊盛了溪水过来给她喝的阿似竟真的问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