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匈奴大军的船行至河心,她拾起压裙角的玉铃铛,排成玉埙,吹奏《国殇》。其主不仁,其道不明,异族乱政,国之大殇。
水下的生灵纷纷跳出水面,河上西风狂荡,波涛骤起,河面浪头越起越高,军船不稳,齐齐被浪拍翻。
“杀了那个女人!”急红眼的匈奴将领怒吼道,“那首曲子太邪性,快点杀了她!”
他话音未落,军船接二连三的在河心翻了,船上大多都是草原上的骑兵,不通水性,连游上岸活命的机会都没有,经此一役,匈奴不战自败,元气大伤。
乱箭飞、射,飞刀问斩,那红衣墨发女子被人瞬间肢、解,沉河而亡。
“不要!”蔺镜惊叫一声,拾足狂奔,被凌茴一把按下,死拉着他不放,他们面前是一道蜿蜒的鸿沟,鸿沟的裂缝里翻滚的岩浆,照的山洞犹如白昼一般,脚下升腾着重重热浪,灼得人立马就要燃起来一样。
“你冷静点儿!”凌茴大声说道,“不过幻象罢了,做不得真。”
“璎璎……”良久,蔺镜低声喃呢道。
“我在。”凌茴微微叹了一口气,她不知道他具体看到了什么,只知他中了幻象。
“璎璎……”
“我……”
凌茴话音还卷在舌间没有发出来,便一把被那人摄住双唇,他吻得狂热急迫且不安心。
“……”猝不及防,他……他怎么突然耍起了流、氓,一言不合便亲过来……
末了,他还一把将她箍到怀里,用力的抱紧,恨不得要她与他融为一体。
凌茴怔了怔,没挣开,由他去了,只低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她只听到耳边一声沉沉的吸气,半晌没人作答。
顿时山洞里,很静,凌茴甚至能听到他有力的心跳。
良久,只听他回道:“我知道你最近总喜欢躲着我,不喜我亲近,亦不愿嫁予我为妻。”
凌茴哑然,他说得没错,呃……不过,好像有哪里不大对,什么叫喜欢躲着他?!
“你这心里一定觉得我浪荡又浮夸,总纠缠一个没见过几面的漂亮姑娘,还自诩情深。”蔺镜一针见血的自我剖析道。
凌茴再度默然,他这不挺有自知之明的吗?明知故犯?!
“这样沉默,难不成被我说中了?”蔺镜自嘲的笑了笑。
一阵岑寂,凌茴斟酌着安慰了他一句:“世子不要这样妄自菲薄,你……你还是挺不错的。”
“当年,我连字都认不全,便央着父王下麒麟婚书,你道是为何?”他声音有些低沉沙哑,情绪低落的一塌糊涂。
“我可爱!”凌茴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这厚脸皮丫头夸起自己来倒是毫不客气。”蔺镜敲了敲她的俏脑门,继续道,“自然是因为你喜欢我,做什么都乐意往我怀里钻,那样依赖我,只消片刻见不到我便哭天喊地,魔音灌耳。”
凌茴不好意思的低垂着头,心里微囧,她还有这样的黑历史,不过,她心里大概有些明白了,那时候世子也是小萝卜头啊,他又是尊贵无匹的并肩王独子,两位郡主比他晚出生好几年。
所以,他在那个年纪是被千疼万宠着长大的,人人恨不得拿他当祖宗供着,遇见凌茴那一挂的,一定觉得新鲜极了,被人需要被人依赖的感觉,让小世子心里豪情万丈。父王是燕北人人敬仰的大英雄,他要做她的大英雄。
于是在英雄情怀下,他豪情万丈的下了麒麟婚书,怕在婚书上写错别字,还特意拿了父王与母妃的对着抄,竟被他搞定了。
就在他万般欣喜之下,他师父干脆利索的泼了他盆冷水,淋得他透心凉。师父曾断定:她将为他死于兵祸。
师父细细的为她批了命,若他们青梅竹马着长大,她必会为了他死于兵祸。唯一解救办法是在她及笄之前不要见她,一面都不要,偷偷的也不行。
凌茴听他断断续续的诉说,震惊的荡气回肠,一股浊气在心中徘徊,不吐不快:“世子,恕我直言,你不觉得凤显那条老光棍在诳你?”
“师父那般高风亮节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儿。”蔺镜当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呵呵。”凌茴对于他这种盲目崇拜凤显的劲头,表示非同一般的嗤之以鼻,道,“所以,你在幻象里看见了什么?”
“燕北军大败,我父王战死,你被匈奴人抓了去,沉河而亡。”蔺镜一字一句沉声说道。
“哦,倒是个似曾相识的故事。”凌茴闻言先是一惊,又回神细想了一下,总觉得有什么东西抓不住。
“似曾相识?”蔺镜难以置信的反问道。
“你这师父可忠心?”凌茴问道。
“璎璎此言何意?”蔺镜立马意识到了不对劲儿的地方,方问道,“你是说,刚刚我在幻象里看到的,都是你在黄粱一梦里经历过的。”
“你果然知道黄粱一梦!”凌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想与你青梅竹马长大……”蔺镜自知失言,遂声音低不可闻。
“那我就得任由你们戏弄?!”这种无知无觉被人任意摆布的滋味儿,凌茴这辈子绝对不想再尝第二回。
她果然是不在意他的,蔺镜苦笑一声。
山洞四处密不透风,凌茴越来越有种窒息的感觉,也不愿在这种无谓的事情上纠结下去,只将自己想法说了出来:“刚刚世子见了幻象,我却没见着,我觉得此次出海最该带的人,没带。”
她就是在怀疑凤显,毫不掩饰的怀疑这个鬼地方跟凤显有脱不了的干系。
蔺镜没有搭话,只将怀里的玉瓶掏出来,倒了一粒药丸丢到嘴里。
“你在吃什么?”凌茴紧张的问了问。
“黄粱一梦。”
“……”凌茴无言以对,思索片刻才道,“我不是故意诬陷凤显,你……你吃的是他给王爷配制的那一例吗?我和王爷都是吃的那一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