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年夜!
一过腊八就开始为过年忙活的凌氏族人,终于得空歇息,酉时刚到,年宴就开始陆陆续续摆上了。
凌氏家风豪迈,不遵江南世家小碟子小碗那一套,盛菜器皿一律用一尺高的三足两耳饕餮云纹圆口鼎,排七列七而设,中间可供三人并肩而过的空场。
凌鉴作为凌氏继承人,负责在祖屋前击编钟召集族人就宴。
凌茴早早拉着朱辞镜,这里转转,那里转转,开心的不得了,等族人来的差不多的时候,年夜饺子第一个被端出来。
“这里有个裹了小金粿子的年夜饺,谁吃到,来年运气最好。”凌茴眨着黑亮的杏眼,跃跃欲试的说道。
朱辞镜低头摸摸她的包子头,笑眯眯的说道:“那等会儿,你得多吃,这样得金粿子的机会大些。”
“那是当然,走,我们夹饺子去。”凌茴端着小瓷碟,跟在凌芙后面排队夹饺子。
三房的一群孩子,霸在鼎旁不放人,非得确定每人的盘中没带金粿子的饺子才放过,但凡谁夹了饺子,都得把馅儿翻开,几个旁支的孩子敢怒不敢言,摄于三房平时嚣张霸道的作风,也只得忍气吞声的照做了。
这一套凌芙可不吃,她可不惧三房那几个,有时候武力最有说服力,且不说她父亲在凌氏居尊位,单单是她,与三房几个打过几次,从无败绩。
凌芙先把朱辞镜的碟子夹满,看似不经意又其实是仔细给凌茴挑了馅儿最大的夹上,最后自己随意夹了几个,便领着弟弟妹妹们走到一旁不碍人的八仙桌上去吃。
三房的孩子作势要拦,被凌芙冷冷的瞪了一眼,只好讪讪的走开,他一见凌芙就浑身都疼。
凌茴也只有吃年夜饺子的时候最安静,仔细颠着饺子的分量,遇到格外沉的,心内一喜,不动声色的放在一旁,不远处,三房几个孩子还没翻出裹了金粿子的饺子,沮丧的很,一顿熊的把鼎案上的饺子都翻了馅儿,依旧没翻出。
凌四家的带着独子凌檀到的最晚,案上已经没多少完整的好饺子了,可年夜饺不吃又不吉利,只匆匆夹了几个随便吃吃。
别的桌上人多,凌檀不肯坐,凌四家的无法,只得带他去寻偏僻之处坐着,找了半晌方才找到凌茴她们这桌来,凌檀拣了个离人最远的座位坐了,一声不响的扒拉着盘中的饺子,看不出任何嫌弃或不满的神色,只微露窘迫的吃着,吃什么不在意。
凌茴见状,忙滑下座位,端着自己的小碟子,迈着小短腿来到凌檀面前,凌檀显然被吓了一跳,当即便要躲,被凌茴一把抓住了袖子拽住。
“小叔叔,小叔叔,你且留步。”凌茴见他坐定,方道,“我人小肚子小,吃不了这么多,你能帮我分担些吗?”
凌檀低低垂下的头轻轻点了点,凌茴不管三七二十一,将自己碟中的饺子,一股脑儿都倒在凌檀碟子里,然后叮叮当跑回自己座位上爬上坐好。
这时凌鉴端了一篦子新出锅的饺子,分别给朱辞镜和凌芙每人夹了一个,给凌茴夹满,其余的都推到凌檀面前道:“趁热吃吧,刚出锅的。”
凌檀猛然抬头,清俊的眉头一展,红着面庞,低声说道:“谢五哥。”
凌茴还在为那日徐家的事儿,生着凌鉴的气呢,见她父亲来了,小脸撇向天,就是不看他,凌鉴好气又好笑的塞了一大把嘀嘀筋给她,凌茴这才勉为其难的瞅他一眼,哼,看在嘀嘀筋的面上,待会儿再生你的气。
凌茴开始低头吃饺子,呀,咯着小狗牙了,再吃,又咯到了,吃多少咯多少,吐出来,一个个饱满的金粿子银粿子玉粿子,哼,勉为其难不生你的气了。
凌芙和朱辞镜一人吃出一个金粿子,凌檀与凌茴状况差不多,凌檀生父是凌老爷子第四子,打小就身子骨弱,成亲没几年便一病呜呼,撒手人寰了,独留娇妻弱子在人世艰难度日。
凌四房家里没个顶事的男人,日子实在难熬,有什么好处也多落不到他们母子头上,没什么进项,凌檀渐渐大了,也到考取功名的时候了,凌四家的没得为他忧愁。
别觉得大户人家日子便清闲,一碗水还有不平的时候呢,公中进项出项卡得极紧,没天大的事儿,不得动公中银两,至于月钱,那更是三辈子之前的事了,故凌氏各房有各房的营生,独四房那里,只靠凌四家的做些绣活补贴家用,日子拮据的很,经常捉襟见肘。
凌檀就着饺子,眼包里含满泪,这大家族里,处处都是踩高捧低的,平时不屑轻蔑的眼神看多了,得了一处温暖便无所适从起来。如果他刚刚没记错的话,小侄女儿给她的饺子里便有一个金粿子,他抬头望去,小侄女儿轻轻冲他嘘了一下,示意他藏好所有金银粿子。
“金粿子在我这里,我吃到金粿子啦!”凌檀刚刚藏好,便听凌茴惊喜的大呼一声。
众人纷纷瞧过来,凌茴举着金粿子得意的冲三房那几个孩子一笑。
三房孩子闻言气不过,想过来抢,被凌芙瞪了一眼,止了步子,唉声叹气的认栽……
作者有话要说:啊啊啊啊,赶完榜了,数据不好,不知道明天会不会轮空~~
下班之前喝了一杯冰镇水果茶,下班之后吃了一碗中辣的鸡肉炒米粉,我现在是==少小离家老大回,菊花变成向日葵,哔,哔哔哔,闸又要开了,回见,仙女们…
ps:即使明天轮空,也照更不误(????w????)晚安,各位~
☆、第二十八章
因柳平山一家年前迁去了药王谷,路途遥远,大年初二,柳氏并没有归宁,正巧季行简携妻归洛阳时,特意绕道路过凌家,将小家伙捎上。
凌茴小嘴儿嘟得老高,父亲说要给哥哥温习功课,不叫哥哥跟着,真是,就算她是小孩子,也不该这么蒙她,大过年的,连读书最用功的小叔叔都歇了呢。不过她转念一想,大概是并肩王要秘密来访,时间错不开,也不狠闹,只得作罢,跟着季家爹爹娘亲踏上去洛阳的机关船。
洛阳梅家是凌茴季家娘亲梅映月的娘家,梅家以机关巧术闻名于世,世代领先朝工部尚书或侍郎之职,前朝覆灭,异族掌政后,梅家先辈挂印而去,隐居洛阳,子孙俱不出仕,只在坊间与季氏签了契约,为季氏督造机关船。
季行简怕凌茴闷了,早早准备了一大檀木箱子的小玩意儿,自己也孩子似的,坐在榻边陪着玩。凌茴嫌弃他笨手笨脚,并不十分乐意。又因惦记着他有伤在身,怕他劳累了,只得假装自己很困没有精神,不想玩玩具,要睡觉。季行简摸摸鼻子,感觉很挫败,怎的小璎璎不欢了?
凌茴见不得他一脸失落的表情,跟遭人抛弃了的一样,只得好好解释道:“爹爹有伤在身,应多休息才好,璎璎自己玩就可以了。”
季行简幽幽的问了句:“你莫不是嫌弃爹爹笨吧。”
瞧,还挺有自知之明的,凌茴哪里真敢点头,只得保证了又保证,绝对不是嫌弃他笨,才哄好了他。
如此玩玩闹闹又过了一天,大年初四,一大清早,机关船抵达洛阳。
季夫人先给凌茴梳扮一番,见她肌肤莹白如玉,便在她精致秀气的额间点了嫣红的朱砂痣,衬得小人儿愈发娇憨可爱。凌茴上身着大红色齐腰短襦袄,下身着同色苏绣凤穿牡丹石榴裙,季夫人给她梳了童子头,留着齐齐的刘海,更显得她珠圆玉润。
季夫人越看越喜欢,心道这丫头长得可真好,一定会得母亲的喜欢。
梅家早早派人在码头上候着了,凌茴由季夫人抱着,坐了四抬轿子,季行简骑马在前面走着,凌茴吩咐季家的下人给季行简送个貂皮套袖过去,这大冷天的骑马多冻手。
季家下人面露难色,先前不是没送过,被季行简驳了,他说什么来着,嗯,娘们唧唧的,谁戴这个。季夫人见下人犹豫不前,笑着啐了句:“小姐让你们去,还傻楞着做什么。”
当家主母都这样说了,下人忙不迭的去准备,只见季夫人又喊道:“忙什么,到爷跟前儿只说小主子让送的,听清楚没有。”下人应喏,便匆匆退下。
轿子行了半个时辰,凌茴一身小肥肉颠得浑身不舒服,心里只盼着快些到梅家。
季夫人见她难受的紧,只令人吩咐外面的轿夫将轿子抬得稳些,然后她将小丫头抱在怀里安慰道:“再忍耐会儿,这便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