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还在下。
浇湿了横皇城,也浇湿了徐寒被那藤蔓禁锢的身子。
而一袭青衫的老者,虽立于暴雨倾盆之中,却不沾半点雨水,倾盆的暴雨在落在距离他的身子尚且还有数丈之遥处便像是遇见了某种天堑,在那时顺着两侧落下。
青衫老人说罢此言,他背后便又有三道藤蔓伸出,在他的肩头处不断的旋转、缠绕,最后化为了一道尖锐的木刺。
那一刻老人眸中寒光闪彻,徐寒丝毫不敢去怀疑此事老人要取他性命的决心。
“小寒!”一旁的叶红笺见状,顿时脸色一变,她顾不得自己因为激发了浑身真元而变得虚弱的身躯,在那时快步上前,提剑便要相救。
“哼。”只是她方才迈出不到三丈的距离,那老者的嘴里便发出一声冷哼,又是数道藤蔓自他的背后伸出,直直的杀向叶红笺。本就力竭的叶红笺哪是这些藤蔓的对手,她手中的长剑顿时飞出,身子被那些藤蔓牢牢的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做完了这些的青衫老人淡淡一笑,大抵是暗觉胜券在握的缘故,此刻的他更不急着出手。
他看着不断试图挣脱束缚的徐寒,眸中的怜悯之色,比起之前又重了数分。
“这便是善良的代价,走在这条路上,要学会取舍,否则不仅会害了自己,也会害了旁人。有时候,不择手段,才是最大的良善。”老人似乎又回到了当年幽州的雪地,以一股长着的口吻,循循善诱道。
“所以你便算计了小寒!骗了所有人?这就是你教我的苍生大义吗?”只是,他的这一番话并未得到徐寒的回应,反倒是那被藤蔓紧紧摁在地上的叶红笺,撕心裂肺的朝着那老人大声问道。
这个问题,埋藏在叶红笺的心头许久,她很想要知道,当初那个慈祥的老人究竟是如何想出这样一道毒计的。而在此时此刻,她终于是再也憋不住心头的疑惑,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青衫老者的身子在那时一顿,他脸上的神情于那一刻有了那么一瞬间的呆滞,但很快便又恢复了原状,他转头看向了叶红笺。
他的目光在女孩的身上停驻了约莫半息光景,方才言道:“这就是这世界的本质。”
“所有的歌功颂德背后都藏着龌蹉不堪。”
“所有的王侯将相脚下都踩着累累白骨。”
“所有的善背后亦都裹藏着恶。”
“善越大,恶就越重。”
“你要背负良善,双手就得沾满血腥。”
老人平静的回应道,大雨倾盆而下,不知为何,这一刻,在老人说出这番话时,那无法落于他身躯之上的雨水却像是找到突破口一般,刷刷的浇灌在了他的身上,他的衣衫、他的毛发都在那时被打得湿透,但他眸中燃起的那股近乎狂热的火焰,却在这大雨之中越烧越旺。
只是这套说辞却显然不能得到叶红笺的认可,她盯着老人再次问道:“那你为什么要教我这些?”
老人再次一愣,又过了数息光景方才言道:“即使是最残忍的恶徒,也会憧憬某些美好的事物。我背负恶,为的却是善...”
“可你为什么还是要杀小寒?你已经得到你想要的一切了!”叶红笺不甘的问道。
“我不杀他,还会有人来杀他,这是死结,因我而起,自然得因我而落。”老人喃喃自语道,他脸上的神情在那时变得有些古怪,说话的语气也裹狭着一股奇怪的味道。
这话他像是自语,又像是在倾诉给某人。
轰!
暴雨倾盆的穹顶之上响起一声巨大的雷鸣,裹挟着惶惶天威的雷蛇电蟒在云层中奔走,仿佛在催促着老人。
几次挣扎无果的徐寒在那时停下了身上无谓的动作,他知道单凭自己的力量远远不足以挣脱这样的束缚。反倒是此刻老人说出的话语以及天上忽然响起的雷鸣,让徐寒似有所悟。
他盯着老人的眸中忽的瞳孔放大,他恍然言道:“你是他们派来的!”
听闻此言的青衫老人眸中的寒光大作:“你既然明白,便理应知道你的死是注定的,既然如此,不若死在我的手上,也算了了你我这场师徒缘分。”
说道此处的老人似乎失去在与徐寒二人对话的兴致,他背后那早已蓄势待发的尖锐木刺也像是感应到了老人的心思,于那一刻猛然朝着徐寒的面门袭来。
徐寒的心头一沉,他很清楚这看上去寻常至极的木刺中所裹挟的强大力量,恐怕就算他拥有不灭境的肉身,若是被这木刺刺中要害,也估摸着得落下一个身死当场的下场。
但徐寒不想死,所以他得做点什么。
于是,那一刻少年的双眸之中猛然泛起了一抹妖艳的紫芒。
他右臂上的肌肉也随即开始了不规律的蠕动,他要动用他的右臂——那只来自大渊山妖君的右臂!
他当然很清楚这其中的风险,他并未打开第六枚妖穴,而之前的五枚妖穴早已被他一一用去,此刻强行动用妖臂,很可能让他落得一个被妖臂反噬的下场。
但饶是如此徐寒依然没有半分的犹豫,他的性子素来如此,要杀他可以,但他即使是死也得从对方的身上啃下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