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靠近了才看清了裴昭仪的面容,“起来吧,不必多礼了,朕随意走走,正好路过你这宫里。”
裴昭仪是康王的生母,曾是皇太后的侍女,被帝王看中,当夜承宠之后便有了康王,直至康王成年才升了昭仪,在后宫从不争宠,是一个被人遗忘的角色。
当年的裴昭仪也是个美人,岁月给她的鬓角添了白发,但雍容犹在,那清冷的气度还是没变。
如菊如兰,就是形容她这样的女子吧。
裴昭仪起身,搀扶帝王在软塌上落座。帝王身形早已无当年的雄壮英姿了,除却为色/所亏,也是常年服用丹药的结果。
“陛下,臣妾这里有新制的提神花茶,您要尝尝么?”裴昭仪弯下身子,给帝王揉/捏双腿。这双腿曾驰骋沙场,戎马天下,如今也是柴瘦入骨了。
裴昭仪低垂着眼眸,无人可见她眼中的失望。
她喜欢过帝王?当然喜欢了,他曾是天底下最为高贵的男子,举手投足间便是指点江山的豪情壮志。
现在看到他这个样子,裴昭仪内心的失落难以言表。
“你这里倒是安静,康王跟你一样,也是内敛的性子,朕想委以重任,他却是借口推脱了。”帝王环视内殿左右,不像是嫔妃的寝房,倒像是进了江南小户的妇人闺房。与后宫奢华相比,别有一番情调。让人通体舒畅。
他一直觉得裴昭仪这人太过古板,不懂情趣,今日却猛然发现身置此处,心神俱安。
裴昭仪按摩的手微顿,随后又跟没有听到帝王的话一样,接着按摩,“康王能回京侍君,已是心满意足,哪还图什么高升富贵。”
帝王打断了她的话:“朕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们母子了,康王的能力,朕看在眼里,不会埋没了他。你……放心。”
裴昭仪只是淡淡一笑,脸上没有过多的喜悦,起身给帝王端了清茶:“这茶清肺止咳,最宜这个时令服用,陛下日理万机,身子也要保重。”
帝王欲言又止,旁的贵妃都在他面前哭诉求宠,裴昭仪的淡泊权贵让他欣慰,却也内疚。不是不想给他们母子富贵,只是身为帝王,要权衡的东西太多。
少顷,帝王在紫惠宫睡着了,裴昭仪吩咐宫人道:“都退下吧,陛下今日就在本宫这里歇下了。”
裴昭仪检查了帝王的状况,眉头紧缩,连夜让心腹送了口信给康王:“陛下的日子不多了,让康王务必趁早准备!”
魏忠也与裴昭仪点头示意,悄然退下去。
尘缘到了时候,再也不会纠缠。
裴昭仪成为帝王的女人快三十五年了,她也是个普通人,有过不甘和嫉妒,可能是失望的次数太多了,到了最后心中再无涟漪。
大清晨,天还未亮透。
楚棠是在阵阵浪潮中醒来的,酸胀令她难以忍受,一睁眼就看到霍重华清俊的脸冲着她笑:“醒了?”
他呼吸急促,落下的大滴汗珠子正好砸在楚棠的眼角,霍重华俯身一一吻去。
还是觉得小妻子睡着时更有情调,这一醒来,绷着小脸,那诱/惑的浅吟低泣再也听不到了。
灯厨里的油灯早就灭了,楚棠侧脸看了一眼外面,却突然被霍重华拉着坐在他腰上。
春困立刻消散的无影无踪。
楚棠养了两年,身段再也不是初嫁时的细弱如柳,如今处处刚好,是小妇人的媚态与女子与生俱来的娇柔结合。为此,霍重华下手时胆子大了些,不像起初,生怕一用力就捏碎了她似得。
一番下来,霍重华在极乐中低叹:“让你别招惹我,现在知道怕了?嗯?”
“……”楚棠再无所觉,只知道他亲了她,过了半晌才醒过神,霍重华还压在她身上,一动不动。
她推了推他:“你起来,我今日还要带玫姐儿去寺庙里还愿!”楚莲过世正好四十九天,按着习俗,玫姐儿该给她上坟。楚棠前不久替楚莲在寺庙里立了牌位,供奉她来世长宁。
故此,今日是非去不去庙里不可。
霍重华沉沉的低叹了一声,在她耳垂下吮了一块红印才罢休:“妇人之见!鬼神之说怎会是真的,这世上绝无前生后世这回事。你信神佛,还不如信你的夫君。”
楚棠呼吸一滞,片刻才低低应道:“嗯,的确没有前生后世。”
霍重华抱着楚棠去净房洗漱,入了春,水凉的慢了,他更加放肆,在浴桶里闹了一会才放了她。
等到被霍重华放上榻上时,楚棠已经虚弱无力到恨不能睡死过去,霍重华却是神采奕奕,英姿飒爽:“我派人护送你和玫姐儿去寺庙,但不可久留,还了愿就要回来,等这阵子过去,你想怎么游玩皆随你。”
什么意思?
他是要办什么事么?
霍重华留下一句,兀自穿了官袍,临走之前却非要逼着楚棠给他系腰封和犀革带,“我走了。”
走吧!快走吧!
楚棠无力送他上衙,也没法像旁的世家妇人一样,伺候着夫君穿戴洗漱,不知旁人是如何办到的,反正她是没那个精力。
楚棠头一次带着玫姐儿出门,她现在改了名,叫霍云梅,霍家在她这一辈都是云字辈的。
青柳儿抱着玫姐儿,她吱吱呀呀的已经能说一些简单的调儿出来了,只是没有确切的意思。她的母亲已经死去快两个月了,她却一无所知。也是个可怜人。
楚棠常年捐香油钱,寺庙方丈将楚莲的牌位供奉在了一好的位置,据说可求她来生安泰,无忧无祸。
玫姐儿还太小,楚棠亲手替她上了香,这时身侧有一妇人道:“这不是霍家四奶奶么?”
楚棠转过身便看到慕王妃立在她身后。
她被众丫鬟婆子簇拥着,出行架势隆重。
楚棠俯身行礼,慕王妃抬手去扶她,只受了她半礼,“霍四奶奶不用客气,这孩子就是你跟霍大人过继的那个?”
楚棠莞尔,点头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