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侠说:“可那捷达不是咱哩呀!”
柳凌说:“对,可别人不知道呀,人家看到咱家门口放一辆一二十万哩捷达,就觉得咱可有钱。
毛建勇现在欠一千万,可没人知道,人们看见的是他一个接一个开店,就认定他腰缠万贯,觉得他肯定过哩可美。”
柳侠想了想,好像是这样,不过,他心里还是觉得很不踏实。
吃过饭,柳凌对柳侠和猫儿说:“您俩去玩电脑吧孩儿,我今儿想写点东西,一会儿不去您那屋儿了。”
猫儿过去扒在柳凌肩膀上:“五叔,咱明儿还去练车吧?”
柳凌说:“中,五叔只要有时间,你啥时候想练都中孩儿。”
猫儿过去跳上柳侠的背,柳侠背起他往后院跑去,两个人要去消食。
柳凌回到自己的房间,在黑暗中安静地坐了一会儿,听到外面柳侠和猫儿的笑声,他伸手打开了台灯。
台灯小小的光圈发出橙黄色的光,明亮温暖。
柳凌向后退了一点,想让自己重新淹没在黑暗中。
可那小小的一团光,顽强地把余光散满了整个房间,柳凌有点无奈地微微一笑,把自己的一只手放在光晕中,端详了一会儿,人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他的坦克开得非常好。
也正因为如此,他学开车的时候非常不适应:手劲儿太大,用不惯方向盘。
他的汽车,是那个人手把手教会的。
他以前从不记得那个人用过安全带,但他学开车的时候,那个人上车前最后一句话,一定是:“先把安全带系上。”
后来他成了条件反射,上车就系安全带。
但身边开车的人都没这个习惯。
有一次去军部开会,他开车,慢半拍和老刘几个人开玩笑说,他像个遵守纪律的好学生,一举一动都按照老师的要求来,不越雷池半步。
他感到有点尴尬,下次和那个人一起开车时,他就不肯系安全带,并把慢半拍几个人笑话自己的事学了一遍,抱怨那个人把自己当小孩儿,大事小事都要管。
那天以后,那个人开车时,每次都会用安全带。
他刚学会开车的一个星期六,那个人要回京都家里,邀请他一起去玩,他正好想到京都来看柳海和曾广同,就答应了。
结果,那个人让他开车。
从他们部队到京都,必须通过相当长一段十分险峻的盘山公路,他心里有点发憷,简直想找借口说不来京都了。
当时,他不知道那个人是怎么看出他的情绪的。
现在,他知道了,那个时候,他在不自觉间,已经习惯了在那个人面前完全放开自己,因为他知道,无论他问出或做出在其他人眼里多么幼稚可笑的事,那个人永远不会因此看低了他。
那个人说:“谁刚开始上路都这样,还没上车就腿软,吓得想尿裤。没事,我跟着你呢!”
回去的时候,还是他开车,当他把车平平稳稳开出山区,那个人说:“下星期,咱们再这么来一趟。”
他后来知道了,那个人是想看着他、护着他把车开好,省得他不在自己身边的时候,自己开车出门遇到险峻路段应付不了。
柳凌睁开眼,看向窗外漆黑的夜。
当自己和小侠、猫儿一起快快乐乐地过节,他是怎么度过今天的?
此时此刻,自己在这里想他,他在哪里?在想什么?
第277章 机会?(修改漏洞)
塞外的天,十月初秋的风已经带着微微的寒意,桑北河两岸的花花草草,便在这看似温柔和煦的秋风中,一点点变成金黄银白。
当夜色降临,人还家鸟还巢车马复静,世界便只剩下秋叶干草窸窸窣窣的声音。
还有两个久别重逢的夜归人。
“……从我影影绰绰有记忆,我就特别喜欢看星星,尤其是夏天的夜晚,就像现在,躺在院子里,听着大人说话,什么也不想,我能看着星星看到睡着。”
“真的能什么都不想吗?”
“也不是,就是,就是不想身边的事,一直想着天,想着星星。有好长一段时间我都在想,星星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怎么掉不下来呢?这个问题差点没把我别扭死,我却不敢问别人。”
“为什么?”
“怕丢人呗,我想着这个问题别人肯定都知道,要不,人人都看得到星星,怎么没一个人问呢?我不知道肯定是因为我特别笨。”
“现在你知道了,没人问,是因为他们笨到根本想不起这是个问题,由此证明,你比百分之九十九的人都聪明。”
“谢谢,如果你不加最后那一句,你的安慰就更有诚意了。
你不知道,那个时候,我有个特别奇怪的感觉,虽然以前俺伯经常跟我们说开城、东北、朝鲜战场,大哥当兵后来信也给我们说外面的世界,可我就是没那个概念。
我心里的世界,就是南到凤戏山,东到石头沟、西到雉鸡岭、北到上窑坡那一片。
好像是六岁的时候,我和四哥跟着俺伯俺妈去了望宁一趟,从那天起,我的世界就扩大到了望宁卫生院北边,只到那里,世界到了望宁卫生院北边,大地就齐刷刷地断了,向北全部是无限的深渊,黑洞洞的,没有底。”
“那,你觉得害怕吗?”
“当然害怕,所以我心里一直偷偷想,如果我能走到那儿,我一定要小心翼翼地,站远一点,伸着脖子看一下下边是什么,然后就赶紧跑,千万不能让自己掉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