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水心被他严肃的目光看得浑身长刺,别扭又奇怪,好像要把人点着似的。
“对。”她点头,认真回视,多年心结便始于此,既然闹成现在这样,不妨问个一清二楚。
“因为,我做了负心人。”
老太太皱眉,旋即了悟,他娶自己,便辜负赵婉然,好一个痴情汉,这么多年,难为他一直守着心里那道白月光。
只是,这能算原因吗?
但接下来的话——
“我辜负了婉然,在她为我付出真心与青春之后,我却爱上了别的女人。为此,我弃了她,选择与心中那个人成婚,全了自己不曾轻易表露的恋慕之情。”
老太太听得一头雾水。
爱上了别的女人?莫非,陆觉民的旧情人不止一个?
等等……他说,选择与心中那个人成婚……全了恋慕之情……
老太太如遭雷击:“你……”太过惊讶而导致一时哽咽。
“想通了?”老爷子索性把脸豁出去,埋在心底大半辈子的柔情尽数倾泻,“不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也不是传闻中,为了借谭家的势,弥补生意上的亏空。分手,是因为我更想娶的人——是你。”
“怎、怎么会?”谭水心难以置信,如果真如陆觉民所言,那她这些年的耿耿于怀又算什么?
“很吃惊?就连我自己也不敢相信……”会在第一面见你的时候便弄丢了真心,甘愿背负薄情郎的骂名。
谈熙偷听到这里,忍不住慨叹,多好的一对,阴差阳错,竟误会了这么多年。
明明郎有情,妾有意,却因为偏执过妄,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个看重脸面,不愿多说;一个自尊心强,也不愿多问。同床共枕,彼此牵挂彼此,却因猜忌平白错过了这么多年。
如果不是赵婉然出现,也许直到闭上眼睛的最后一刻,老太太还认为自己的丈夫惦念着其他女人。
那就真的是太可悲了。
谈熙想起自己和陆征……
其实,有些话真的不难说出口,真心也并非吝于交付,只是不敢赌而已。
这头思绪万千,那厢老爷子和老奶奶开始相顾抹泪。
“你怎么不早说?”这话,是有怨气的。
老爷子面容冷肃,看着她,一本正经:“因为你没问。”
“……”
“为什么收留赵婉然?”
“当年,到底是我亏欠了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权当弥补。”
老太太何等精明,立马反应过来:“你早就知道赵婉然的真正目的?”
“嗯。”
“她那个儿子到底怎么回事?”
老爷子轻叹,眼中染上惆怅,归根结底,还是他做的孽。
当年,谭陆两家联姻,声势之大,风头之盛,就像两棵参天大树因为某种勾连合并成一片树林,相较而言,曾经有望攀上陆家这课大树的赵家则凄凉太多。
赵婉然成了众人口中的“弃妇”,当初有多风光,此时便有多落魄。
谭水心成了这场“夺夫大战”的最后赢家,那些依附谭氏的小企业见风使舵,打着替老东家小姐出头的旗号,对赵家印刷厂连番打击,最终逼得赵家不得不南迁至江苏一带。
生意败了,名声臭了,刚安定下来不久,赵父就因疾病过世,不到两年,赵母也去了,剩下赵婉然一个人。
眼看年龄大了,要成嫁不出去的老姑娘,便在乡下匆匆找了个农夫,婚后半年两人有了第一个孩子。
可惜,是个女婴。
赵婉然不得不继续生,接连四胎都是女儿,直到三十二岁才得了个幺子,便是周德运。
陆觉民在赵婉然住进老宅的第一天就让人查了她的底,因为中间经过两次搬迁,最终才回到京都,所以调查起来比较费时,陆觉民也是前天才拿到详细资料。
而那幢四合院他虽未明说要送给她,可心里是奔着这个想法去的。就算检查结果不观,有他在,总不会少了医疗费。
陆觉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再多的,他给不起。
本着弥补的初衷,当他察觉赵婉然目的不纯的时候,还是没有戳破,并且给了她第二次选择机会。
可惜……
“老太婆,现在误会解释清楚了,你……要不要跟我回家?”语气里带着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小心翼翼。
许是,被她上次脱口而出的“离婚”二字吓怕了。
“不行。”
老爷子表情一僵,脸皮抽动,“为、什么?”你还想离婚?
最后一句他没敢真的问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