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皇上拍了拍手,“那一会儿你俩回去的时候,带上两壶回去,莞尔给他好好练练。”
“是。”
这么好喝的酒,拿给他练可惜了,莞尔心里琢磨,回去了给他随便找点果子酒,这个带回去了留着自己解馋,这种瓜果酒,镇上冰是极香甜的,那种滋味儿,就是想上一想哈喇子都得往下流。
“才子佳人,才子佳人啊。”皇上酒喝的多了,思绪有点恍惚,便又想起来了传闻里简玉珩在东墙求爱的故事,羡慕的很,无端地感叹了这么一句。
“皇上谬赞了。”简玉珩一拱手,“臣和莞尔不过市井小民,哪里能称得上什么才子佳人。”
简玉珩着一番话说的不卑不亢的,带着七分谦逊三分自豪,莞尔侧着脑袋看他,还真是能独当一面的人儿了,那时候看着他拿皮鞭抽人,总觉得他就是一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臭小子,莞尔只叹时间过的真快,一晃眼他都可以为了国家征战沙场了,真的是,长大了。
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莞尔心里竟升腾起一股子骄傲的意思,没由来的,她总觉得欣慰,仿佛眼前这人儿,是她一手拉扯大的儿子,终于长本事了,让他娘也跟着光荣了一把。
她是彻彻底底栽在他手里了,只盼着日子过的慢些,慢点让这梦醒来。
皇上摇头,笑道:“怎么不是,朕都听说了,玉珩吹笛,莞尔弹琴,不是才子是什么。”
简玉珩笑了笑,点点头算是默认了。
皇上挪了挪脚,眼睛突然亮了下,“朕这里晚些有个晚宴,皇子公主们都要来陪朕喝一杯,你俩也过来,带上琴,朕也想听听这传闻中的凤求凰换白头吟,当真是风流的紧啊!”
‘哐当’莞尔手一斜,杯子底儿磕了桌子,她眼底拂过一丝惊慌,像是泼了冷水一般,浑身透凉儿,可碍着皇上看着,强迫着自己恢复了镇静,自嘲了两句,重新端稳了酒杯,可心里却是真真炸开了锅。
莞尔这边儿是真的慌了,皇上想在晚宴上搞一个琴箫和鸣,可她哪里会弹那古琴,苏染白不在,自己岂不是一搭手就得露馅儿。
皇上这话说完,那边的简玉珩面儿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可心里却像漏更一样没了底儿,今天晚上,这都已经快中午了,他哪里去找谱子,哪还来得及抄在手上!
两人各怀心事,面上却都淡淡然的,简玉珩又是一拱手,回绝道:“那都是市井风月的小把戏,登不上大雅之堂的,还是不要……”
话没说完,就让皇上给打断了,“怎么,这俩人竟这样小气,朕还不能看看吗?”
“可皇上……”莞尔抬手想说点什么,皇上直接拍了桌子,简玉珩见势不好,赶忙携了莞尔跪下,向皇上请罪,皇上面色有些阴沉,道了一句:“晚上你俩都来,到乐司去拿琴,就这么定了,回去吧。”
皇上交代完就走了,莞尔跪着,恭送了圣驾便说不出了话,像个泥塑似的跪在那儿,一动不动地发呆,眼下,要不把苏染白叫过来先学,要不让容雪来替她,可诚然时间太仓促,哪条都行不通。
得了,要了命了,莞尔急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晚上她弹不出琴来,岂不是犯了个欺君之罪?腆脸不去吧,又是个违抗君令的罪,一左一右都得掉脑袋,莞尔眉头紧紧蹙着,一时间连路都不会走了。
简玉珩也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小太监拎着两个酒壶跑过来,给他俩塞手里,猫腰拜了拜就一溜烟儿地跑了。他拎着酒,碰了碰一旁的莞尔,小丫头如梦初醒似的,啊了一声,过来牵他的手。
“怎么,你怕了?”简玉珩觉得她手凉,心儿里还泌着汗,黏黏糊糊的,“左右逃不过了,咱们回去准备准备?”
简玉珩见她还不说话,只道她又困了,把酒递给侯在一旁的竹山,两只手一左一右拍她的脸,“我的大小姐快醒醒,咱们要上御花园演出了。”
他不说还好,这一提醒莞尔心里更难受了,她紧紧攥他的手,终于还是让简玉珩察觉出了异样,他皱眉,抽出手拢了她的肩膀,弯腰凑近她的脸,“莞尔怎么了?”
“我……我不会弹琴。”
“你说什么?”简玉珩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本来思量着,自己不会笛子,让她弹琴,他舞剑或是唱曲儿,掩一掩,也没人真的会去计较,可眼下,这丫头竟然说她不会弹琴,别不是和他又置气了吧,“莞尔别闹,这不是该耍脾气的时候。”
莞尔当然知道,天子脚底下,她哪敢耍脾气,可现在,当真是山穷水尽四面楚歌了。
“我真不会。”莞尔一双眼睛里头起了雾,垂头丧气的,“那天的琴是师父弹得,扶辰公子苏染白弹得。”
简玉珩下巴就快要掉下来,那岂不是,他隔着墙和一个男人,琴箫和鸣,真是……还真是胡闹。
“你当真不会?”
“不会,简玉珩,你快想想办法吧,你才刚刚晋了官,这样会耽误你的。”莞尔眼睛一眨,眼泪就滑了下来,她心里实在是惭愧的紧,罚她一个人也就罢了,牵扯到简玉珩一起欺君,那就罪过大了,他才刚刚进了官场,还没来得及展示自己的能力,就要被她连累,她没忍住,到底是哭了出来。
简玉珩手一收,将莞尔揽进了怀里,“别哭,没事,大不了不做官了,咱们去找个僻静的地方,生孩子过日子。”
☆、第32章 君心似我心(二)
简玉珩并没有惊慌,回到了住处, 一甩手把酒撂到桌子上。
他坐在桌前发呆, 莞尔和念夏缩在一旁,面面相觑, 她那小脸儿白白的,没什么血色, 时不时地看看简玉珩, 再看看窗外的天色。
正午已经过去了,日头开始往西落, 午饭摆的仓促,莞尔原本是咽不下去东西的, 被简玉珩硬摁着才勉强吃了点,可他光顾着摁她了, 自己的肚子竟开始咕噜噜的响。
莞尔忧心的快要炸了, 可他却依旧平静,一双眼睛深潭一般毫无波澜,莞尔便更加的心急, 手心都出了层汗, 蹭了又湿, 湿了又蹭,反复几个来回到底是坐不住了。
诚然简玉珩这边儿, 虽然看着云淡风轻,内心实则也不平静,他拄着脑袋, 一直望着那两瓶酒发呆,莞尔轻手轻脚地走过来,那样子仿佛是怕扰了简玉珩的清净,她手臂扬起,轻搭了简玉珩的肩膀。
简玉珩回了神,握了握莞尔的手,没说话,莞尔犹豫道:“我把容雪叫来代替我成吗?”
自然是不行的,且不说当着那么多人,很容易被认出来,就是认不出,自己仓促之下也吹不出来笛子。
唯一一条路就是不去赴宴,眼下最好的法子就是称病推脱,可俩人白日里还生龙活虎的,哪能回了一趟就染上病去。
“不行,那太危险了。”
简玉珩松开了莞尔的手,皱着眉,不假思索地张口否认了莞尔的想法,莞尔心里一凉,也对,太危险了,他又怎么能舍得容雪去犯险。
她看着他突然皱起的眉头,心里忍不住泛起一阵酸楚,那感觉很不好,压的鼻子酸痛,她硬撑着,才没让眼泪再往外流。
简玉珩没发现莞尔的异样,他大手覆在桌上的酒壶上,四指不停地敲扣那盖子,咽了口吐沫,转头问莞尔:“你会装病吗,就是比如抽个羊癫疯什么的那种。”
“……”
莞尔明白他的意思,称病推辞是最好的法子,可抽风儿这个她自然不会,就算会,那宫里的太医都是吃素的吗。
见她不说话,简玉珩端起酒壶,放到莞尔眼前,眨巴着眼睛看着她,“那你喝酒吧,喝醉了,就不用去了。”莞尔眼睛一翻,畏他道:“不是我和你打幌,这种酒,再拿两壶来也醉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