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很委屈:“就是饿。”
“算了算了,”魏国公见她一双杏眼都含泪了,也是心疼,伸手去端碟子,叮嘱道:“再吃一次,最后一次。”
“不成,”董氏拦住他,无奈道:“用过饭才多久,你别惯着她。”
魏国公疼小女儿,可是也宠妻子,看看这个,再看看那个,左右为难起来。
一家人说话的功夫,外头有人脚步匆匆进了内室,隔一层玉帘,惊惶道:“国公,夫人,那位……进宫了。”
“什么时候的事?”魏国公直起身,正色道:“带人了吗?”
“就是前不久,”侍从急着来回禀,喘息声激烈:“带兵进去的!”
听到这回答,魏国公与董氏齐齐一凛,四目相对之中,都瞧出了相同意味。
静默一会儿,董氏叹道:“一直提心吊胆,也不是个事,那位占了先手,总比别人好。”
“是啊,”魏国公拍拍妻子的手,温声道:“假使不出意外……”
指了指天,他低声道:“那位,怕是要称皇了。”
董氏似笑非笑的瞧一眼丈夫:“别以为我没瞧见你塞点心给妙妙。”
“哈哈,”魏国公干笑两声:“她还小嘛,慢慢来。”
董氏失笑摇头,看一眼面前父女俩,却也没再说什么。
二月春寒,冷风作祟,仿佛能一直吹进骨头里似的,叫人打心底里发凉。
奉先殿。
“他进宫了!”三皇子眼睛通红,困兽一般癫狂:“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
“不然呢?”四皇子胆气弱些,怯怯道:“三哥有什么好法子吗?”
“你怕什么!”六皇子面容愤慨,怒道:“他还能把我们全杀了不成?!”
“那就谈谈条件,”三皇子年纪最长,略一定神,商量道:“他得了皇位,总不能叫别人喝风,你我兄弟,也该有个亲王爵位。”
外敌当前,前些时日还拼得你死我活的几人,登时兄友弟恭:“三皇兄说的是,他这趟回来,毕竟理亏,你我占据大义,届时……”
几个人还没商量外,奉先殿外便有人至,近百人一道过来,脚步声却不嘈杂,落到一处去,只有沉沉之音,似是战鼓声,莫名叫人心惊胆战。
三皇子鼓起勇气,上前一步,凛然斥道:“皇长兄归京奔丧,自是孝道,只是率军而至,驻扎金陵,是何居心?”
大家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他刚说完,四皇子便同仇敌忾道:“三皇兄所言极是,金陵乃是帝都,先祖皇陵坐落于此,不动刀兵更是祖训,皇长兄竟将这些全然置之度外?”
这似乎是开了头,其余几人找到主心骨,纷纷出言指责起来,只有七皇子瞧了瞧自己那条不良于行的腿,偷偷往边上缩了缩。
皇长子相貌生的犀利,下巴坚毅,鼻梁高挺,双目狭长锋锐,背对光影,似笑非笑时,有种开刃利剑般令人胆寒的气度。
目光依次在几人身上扫过,他不以为忤,微微带笑:“说完了吗?”
一众人做好了遭他驳斥的准备,却不想回应竟是这般和风细雨,一时之间,竟怔住了。
“哦,”皇长子于是点点头,神情转为淡漠:“看起来,没什么想说的了。”
向后摆摆手,他道:“都杀了吧。”
众人勃然变色。
然而,不等他们将内心惊惶愤恨展现出来,雪亮的屠刀已然迫近,血花四溅,哀嚎声起。
几位公主尚且年幼,牙齿在口腔中咯咯作响,瑟缩着挤在一起,不敢瞧这惨态。
宫娥的惊叫声此起彼伏,尖锐的叫人耳痛,在滴血的刀尖之下,很快转为沉重的呜咽,闷闷的,像是丧钟。
屠杀来得快,去的也快,内殿随即转为一片安谧,不闻一声。
皇长子似乎没瞧见面前鲜血淋漓,也不在意地上断肢凄惨,大步往奉先殿前棺椁那儿去,经过七皇子面前时,忽然停了。
“一别多年,”他瞧着七皇子,看他战战兢兢,方才笑微微道:“七弟还是这么识相。”
这话说的,似乎别有深意。
七皇子身有残疾,降生那日,一条腿便是坏的,先帝不喜皇长子,更不喜欢这个天降恶兆的儿子。
七皇子自己也明白这点,从未奢想过不该有的,只求做个闲王,安泰度日,所以无论是那个皇子得势,都小意讨好,以求平安。
皇长子占尽先手,他凑过来,也不奇怪。
“皇长兄众望所归,”七皇子斟酌着言辞:“自然不会有人附从叛逆。”
皇长子只瞧着他,却不说话,见他情不自禁开始打战,方才大笑起来,转头往棺椁前先帝灵位那儿去。
盯着看了半晌,方才撩起衣袍,缓缓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