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素芬应该是被羞愤哭的,被这么多人围观,搞得一身脏乱,她好歹也是个二十几岁的姑娘,还挺爱美的姑娘,更多可能是各种情绪交杂在一起,忽然哭出来,然后随着哭声也不打了,白浩南反而放开了手。
二二的哭声应该是从母亲这里继承过来的,一脉相承的撕心裂肺,白浩南头皮都有点发炸的那种,反正前二十年一直把这小姑娘带大都没看见她哭得这么伤心过,默默的起身先把该赔付的钱给了,面店老板还打量下这个身强力壮的家伙,哪怕心里把他归类到负心汉或者吃软饭没种之类,也还是没敢狮子大开口,但也相当于他今天多卖几十碗面了。
转过身来那些围观的人还没散去,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没让白浩南多愤慨,他的眼里世界仿佛只有两个人存在,过去弯腰把陈素芬抱起来,痛哭的姑娘停顿了下要反抗,白浩南威胁:“闹,我们再这么来一遍,我完全有时间一遍又一遍直到你累得不行。”
陈素芬继续大哭了,入手有挣扎但白浩南的深蹲确实有用,稳稳的把姑娘横抱起来,其实说到底,现在陈素芬的体重轻得让白浩南有点吃惊,一个长期保持专业体育锻炼的人,身体肌肉都应该跟铁块一样沉甸甸的,所以一手搂住后背,一手穿过膝弯下,迈开走出第一步,白浩南低头认错:“对不起,所有的事情都是我做错了。”
哭声硬是在这句之后拔高一个音阶,不是做作,而是那种悲从来的感觉连过路的人听了都能感觉到,鄙夷的看这个一身脏兮兮的男人。
白浩南无所谓,也没什么说笑的口吻:“但不管怎么说,你还活着,三个孩子目前还健康,这让我能尽一切所能弥补,而不是像老陈那样,死了人说什么都是白搭.”
陈素芬在满面梨花泪猛抬头,简直怒目圆睁,雪白的贝齿都咬紧了,仿佛能立刻生咬白浩南一口!
白浩南面对:“想咬我一口,十口都行,如果咬了能一下回到五年前,当成什么都没发生过,随便你做什么都行,可惜不可能,这现实是现实摆在这里的,我们好好谈一下,行不行?”
陈素芬低下头泪水无声的流淌,反正能看见顺着下巴汇集到锁骨,胸口,领口,直到忽然感觉自己是被这样抱着的,又开始剧烈挣扎要下来,白浩南步子迈大些,在停车位边放下人摸车钥匙,看见那辆恍若重现的白色小车,陈素芬刚刚变成哽咽的情绪再次决堤一样嚎啕,不过她要转身被白浩南抱住了:“话说透好点,行不行,我没什么立场和资格来要求你什么,不敢来找你,也是没脸见你,你把我当个屁放了过了,但如果给我点弥补的机会,我想好好对你,卧槽,这话说得跟特么电视剧一样。”
陈素芬痛苦的使劲抿住嘴又闭眼,泪水又落了一串,白浩南干脆把她抱起来塞后排座锁好再开车,在机场拿到租车他把后面俩门给打开儿童锁了,里面根本打不开,不过陈素芬这时候好像也没想逃,双手抱住自己那个大挎包继续哭。
为了应对可能的任何状况,白浩南安全带都不系了,也不说话刺激开车直接往公寓楼走,真不是一炮泯恩仇,而是身脏乱成这样,坐在哪都没法好好谈。
好在距离不远,白浩南这回不需要登记了,把车停在楼下才帮后面打开车门,结果陈素芬坐在里面抽泣,白浩南也不催了,想想顺着停车的地儿坐在旁边花坛边:“我从桂西去了溙国,呆了一年不到,然后去了缅奠,本来想在那里凑够两年时间回来,结果掺和进打仗,你在电视看见过没,是炮弹飞到我们国内那些事情,我在那里打仗,打了三年,也是在那里真的想通了不能胡搞瞎搞的过一辈子,最好的战友也死在那边,一个人回来的,哦,还有条狗,当初你跟伊莎走了,我在那个停车场捡了条狗,它一直跟着我在国外,最后是它救了我一命回来的,直到回国的时候,我都不知道我有孩子,我还想着去找老陈当个青训教练,老老实实的做事。”
陈素芬没有抬头,但明显泣声小了很多或者说干脆没有了,方便能听见。
白浩南也不抬头观察她,好像是明显不想耍心机动鸡贼脑筋,顺着讲:“我开始以为白豆是你生的,马跑监狱去找了老陈,他说不是,我不敢再去找你了,要我说,如果不是你们三个在一起,真各过各的,早有自己的新生活了,谁能在乎记得我这么个狗屎东……”话还没说完,那大包砸出来,白浩南敏捷的在掉头前抓住,像守门员扑球那么精准,而且这一刻他脑海里闪过的念头居然是:“对啊,老子的训练营还没有守门员教练……”
但抬头面对眼睛要喷火的陈素芬还是可以絮絮叨叨复盘:“我说老实话,乔子是自己感动自己,又或者她那偶像包袱压着了,伊莎是她那族里规矩本来有点扭曲,反正这年头你说漫无目的几年等一个人,我是不太信的,分开这都不是事儿,连怀孕都不是事儿,打胎我又不是没去过医院,第一回还是找你借的压岁钱……”
这回陈素芬随手抓不到东西,干脆拆了自己脚的平底鞋砸过来,白浩南还是敏捷的一手一个拿了苦笑:“要不要我再刺激你下,我在外面做了哪些更不要脸的事情,群劈,母女花,嗯,当妈差点搞到手,人妖,对,现在我还带了个溙国男朋友回来,另外俩还俗的尼姑。”
陈素芬终于被成功的彻底灭绝了哭泣的念头,那张娃娃脸嘴也有点大的张成了o型,这让白浩南想起了李琳,索性一起交代:“我身边现在有不少朋友一起做事,有个傻乎乎的妞有时候看起来像你一样,不过我一直没动过手,像曾经面对你一样,我再烂,心头总有点干净的地方,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除了这留下几个娃害到你们几个,另外还有个女儿,加白豆,七个,要是桂西那位再生个孩子,八仙过海了,嗤。”说到这里,白浩南居然嗤笑了下,好像之前面对谁他都没用这种口气讨论过自己的孩子,既像自嘲又像嘲讽周围所有。
陈素芬看来又想做什么,但租来的车实在是没有任何车载用品,空荡荡的一个活动件都没,又不愿说话,只能合拢嘴让眼神更狠辣些。
白浩南不怕她狠辣:“第一眼看到白豆的时候,听说是老陈给老白的,我想的是无论如何要找到你结婚,一起好好生活,既弥补你也让白豆不像我这样,我不相信什么狗屁爱情的,这世根本没有忠诚的感情,战场的战友都可能因为一点完全没必要的分歧各走一边,在我看来我这种好色的家伙承诺结婚忠诚什么的,还不如我那条狗,现在乔子心里跟明镜似的,她最自在,伊莎呢,我想她要是能赚到更多钱,接触更多新鲜东西,也不会把这事放在心头了,你呢?你要我怎么做?”
陈素芬的目光是停顿了那么瞬间的,慢慢变成定定的看着白浩南,看着那个坐在花坛一身脏污的男人,可能有点像白浩南当初看见阿达的样子,如果她半小时前能把白浩南的腿给打折了拖在地,那完全是cosplay了。
白浩南不负话痨美名:“我这一路跑路跑下来,还是深有体会了,这世没什么坎是翻不过去的,以你的条件,无论做事结婚都能全新开始,孩子碍事,我带走,随时能看,之前我给伊莎和乔子也这么说的,我现在搞的训练营会转交给老陈,毕竟我现在一切都是老陈给的,但这事和我俩无关,我想你过得高兴开心,像小时候一样。”
陈素芬接连皱眉眯眼,估计是想尽量把眼神凶狠起来,但有点徒劳,白浩南不看她不逼她,低下头去:“三十岁以前,我都不懂事,还自以为聪明的觉得这天底下到处都是乌鸦一般黑,好像除了我谁都是h,但你是我心头唯一干净的那点东西,所以我不招惹你,只想你好好读书,好好过日子,现在哪怕我们有孩子了,我知道人活一辈子得看着亮堂的地方了,我还是这么看待你,你应该在亮堂的地方,而不是为你年轻时候看错了人过得愁眉苦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