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里走的路上说起来,这位也是一样说法,陆吾书院数术天字级录取傅清溪了,是来送生员凭证来的。二老爷也不相瞒,就把已经来了一位昆仑书院的先生的话说了。结果这位陆吾书院的先生却是凝然不动,只道:“那就过过手吧。”
二老爷听了心里一惊:“这、这是比试来了?这不是学生比试着考书院的嘛,怎么如今都成了书院先生比试来招学生了?这世道可变得有点快啊……”
心里犯着嘀咕,等到了厅堂,两位先生一照面,各自一拱手就较量上了。昆仑书院那位道:“这位生员早在去年就得了我们书院的天数令了,只等今年同春考生员一起录取的,你们又来掺和什么?”
陆吾书院的不甘示弱:“先生此言差矣。据敝人所知,昆仑书院的天数令还得要春考的成绩才管用的,这位生员今年并没有什么春考成绩。倒是我们书院不讲究这些俗例,只合了数演会成绩,便能破格录取,这都是按着规矩办来的,怎么能叫掺和。”
昆仑书院的先生笑道:“先生所言不差,只是定中有变,哪有全是死理的规矩?昆仑书院的天数令确实还需要春考成绩,只是若是由天字级的先生直接认做直传弟子,便不需要什么春考夏考的了。在下恰好有此权限,又早先生一步,先生就不要再故意为难人了。”
陆吾书院的道:“先生既然这般说了,那我也直说了。这位生员并不是只有昆仑的天数令在手,还得了乌银环的。这个,可不是能按着昆仑书院的规矩办的事儿了吧。”
昆仑书院的先生听了笑道:“看来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只是这也不能按照陆吾书院的规矩办了吧?那就按着咱们自己的规矩办,难道不是论先来后到的?”
陆吾书院的先生微微皱了下眉,点头道:“从来是书院挑学生的时候,学生只能等着被挑,如今既然我们都想要录取这个生员,不如听听生员自己的意思?”
他们两个你来我往说个不停,把边上站着观战的两位老爷惊得不轻。——天哎!奇景儿啊!五大书院的天字级先生跑我们家里抢人来嘞!
一行又忍不住想,这外甥女儿到底是有多厉害,竟然能招来这样的事情!旁人家都说生个闺女长得好看,往后求亲的人踏破门槛。我们可好了,养个外甥女儿读书好,求着要录取她的大书院先生们要踏破门槛了!这些先生,平日里自家若是想去求见一回,只怕都摸不着门吧。现在居然在自己当面唇枪舌剑你来我往,还真是大开眼界……
这事儿他们也没经历过,听都没听说过,也不晓得要怎么办合适啊!一边给旁边的管家使眼色,叫他去给老太太报信,一边这里装装样子不痛不痒地劝上两句。
这就够闹的了,忽然又跑了一个管事道:“大老爷,二老爷,又来了一位先生,说是表姑娘也考上他们书院了……”
第140章 学长
二老爷出去一瞧, 是个看着挺精神的小老头儿。一拱手, 迎了进来, 这小老头儿往厅里走的时候, 嘴里就嚷嚷上了:“哎,怎么着啊?捡便宜来了是吧?啊?捡现成的来了是吧?!”
那两位昆仑和陆吾的先生, 一回头见是个貌不惊人的小老头, 忽然有些犹豫,昆仑书院的先生拱手问道:“未知这位先生是……”
话未问完, 老头儿一摆手道:“废话少说。这丫头手上有乌银环,这乌银环什么意思你们不明白?居然还好意思跑来抢人,羞也不羞?!”
陆吾书院的先生失笑道:“原来是一处的,那就更好办了。乌银环本是已有先生认定的意思, 可这得了乌银环得经过一两年的试炼才能算得亲传弟子,这生员可是直接去考了春考的,可见同乌银环亲传已经是两条路了。考了春考后,我们过来择人入门,有什么错处?怎么算抢了?”
老头儿冷哼一声道:“那你们就不想想她是怎么去考得春考?”
那两个轻咳一声,——怎么会没想到?就是想到了所以才赶紧过来把人定下,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木已成舟,就不用管什么考试时候谁引荐的事儿了。
昆仑书院的先生道:“这位生员有昆仑和陆吾两界数演会的成绩在, 直拿了天数令同乌银环去便足够今年春考的资格了……”说了自己都说不下去了。
老头笑道:“你编你再接着编, 编不下去了吧?若是今年可以春考的,早就该有名录在了。她这回春考成绩好得吓人,却没有在之前的名录上。你们这才赶紧跑来捡漏来了吧?哼哼, 还说不是抢!”
陆吾书院的先生道:“那你跑过来又是来干什么的?”
老头笑笑道:“自然是来收学生的嘛。”
陆吾书院的先生道:“听你这语气,想必是你给她做的保荐才去考的春考了。这学生有乌银环,就说明已经有先生早一步慧眼识珠了,这回忽然又跑去春考,同向来的路子都岔了。我看还不如大家各退一步,叫这学生进了书院里学一阵子,到时候再看往那边去合适。也省得大家伤了和气。”
昆仑书院的先生也跟着道:“这个主意好,好苗子是肯定的,只大家争来争去的也不像话了。先这么着挺好。要不然你也不知道到底是哪位先生先下的定,这连乌银环都放出来了,中间有了这样变故,那位估计也没料着的,你这里就把人家的学生收了,确实也不太妥当。”
老头儿笑了:“合着到我这里就不合适了,你们方才就都挺合适啊?”
陆吾书院的先生道:“咱们若收了学生,那不过是赶巧赶早了。你那是见了人家的乌银环还故意保荐了去考春考,这么一看不是从一开始就下了心要抢人学生的意思了?这梁子可结大了。”
另一个道:“是啊,这都几年没出过生员了。今年算丰收,听说拢共有三个及格的,两个有乌银环,你生给抢走一个,肯定落不着好。”
老头儿哼哼笑两声,忽然从袖子里掏出一个牌儿来往跟前桌上一扔,漫声道:“对上就对上了,我还怕了不成?要怕的话我就不写那张荐书了!”
那两个一看那牌子,抿了抿嘴,眼看着十分憋气,陆吾书院的道:“行,河图院的,你们可真是……可真是干得出来。我就看到时候你们怎么收场吧!”
老头儿乐了,又不知道从哪儿掏了一块出来又扔桌子上了,笑道:“我还真不怕!”
昆仑书院先生面露疑惑:“摘星楼?今年真是疯了,疯了,都疯了!”
老头笑道:“怎么样?这回不替我担心了吧?”
那两个面上很不好看,却又无可奈何。
正这时候,管家过来了,后头跟着三五个宽袍广袖飘飘欲仙的人物,大老爷看见了赶紧走出去,就听管家道:“老爷,这几位先生都说要过来招学生的,老奴看一个个请也请不过来了,就索性都先迎进来了。”
大老爷只好苦笑,心说今天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啊!
面上却是恭敬待客,礼数丁点不差的,那几位进了里头,便有人笑道:“哎,师兄你已经来了啊。这、这还真是,不好意思啊。”
另一个也道:“学长你……”
又一个问:“师兄,怎么样?抢着了吗?”
有两个显然同这两拨都不是一起的,一看这阵势心里很是着急,还跟那儿想词儿呢。
就听得一早进来的陆吾书院的那位先生叹口气道:“走吧走吧,都走吧!河图院和摘星楼的人举荐了有乌银环的生员去考了春考,咱们只能靠边站了。”
后来的几个挺惊讶:“这可太敢下手了……”
其中一个撇嘴道:“那两个地方的人什么不敢干。得了,这回没戏了。”
有一个道:“不是还有一个没有乌银环的生员嘛,到时候可就各凭本事了。”
几人跟着点头,昆仑书院的先生越众而出,对两位老爷拱了拱手道:“多有打搅了,告辞!”
后头紧跟着几个都抱拳的抱拳拱手的拱手,稀里哗啦一群人都往外头去了,只留下那个老头施施然将方才撂在桌上的两个牌子收进了怀里。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信封来交给两位老爷道:“这个,书院的录取凭证,烦请二位转交生员傅清溪。之后各样细事,自会有人同她商议。”
又说那群人从二门出去的时候,恰逢老太爷从司里回来。刚要下车,就见里头呼喇喇出来一群人,细看一下,不由得大吃一惊,皱着眉道:“谁把这群人弄家里来了……这阵势!这是要算国朝百年大运,跑这里算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