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蕊一瞪眼睛:“看我还把年下的压岁钱给你不给!”
二太太惊讶道:“什么?栐信,你连你妹妹的压岁钱都诓走了?!”
越栐信没来得及说话,越蕊那儿已经急着道:“没有诓,没有诓!是我给哥哥的!给哥哥吃饭使的!”
二太太笑着摇头:“你当你哥哥能吃多少!好了好了,你俩的官司我不管。只是这读书总得有个说法,到时候可是要春考的,难不成你还想托病不去?就算逃过一次,也逃不过第二次,老太太绝不会依的。”
越栐信道:“娘,你别着急。我这回去仔细问问,看哪个书院有妹妹喜欢学的科目,咱们再说。实在不成,就不读春考名录上那些学校也无妨。要紧是学她喜欢的。要不然,她看着软,实则性子强,真逼她学了,到时候她也用不上,白耽误几年功夫。“
二太太点头笑道:“你倒是知道她。你这主意不错,就先听你的。”
如此议定,又说起旁的来,二太太问道:“你表舅那边你去看了?”
越栐信点头道:“看了,表舅真是厉害。爹那里给牵的线,表舅没两天就想出主意来了。我看这回这买卖准成。”
二太太笑道:“那就好。你也跟着看看。读书虽是一条路,若不通世事人情,做什么也走不长远。”
越栐信赶紧答应着:“娘放心,我都记着呢。”
论起来,这回考得最差的是越苓,可她却混没放在心上,倒是她姐姐替她白担心了一回。
四太太这会儿也没心思管什么考试不考试的事儿了,她这个月月信迟了快十日,心里又盼又怕的。又等了五六日,还是没个动静,便叫人偷偷往外头请了明仁堂的大夫来。一把脉,喜脉!这时候叫她还管得了什么来?!
倒是四老爷听说这事儿,高兴是高兴,还记得回头同自家幺女来一句:“你瞧瞧,这娃儿来的多巧,真是救你一命。”
越苓也高兴:“等他出来我准疼他!”
没一会儿功夫,老太太那里也知道了,正要叫嬷嬷们收拾东西赏去紫藤院,四太太自己跑来报喜了,把老太太急得:“你慢着点儿,慢着点儿!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你怎么还自己跑过来了?!”又赶紧吩咐四老爷,“一会儿叫人去亲家府里说一声儿,你嫂子那里打点好了人手,你自己带着过去,记着没?这事儿可要紧,你还得谢谢舅老爷!”
越湛迪都应承着,待管事婆子来回人都调配好了,他给老太太行了礼便去了。
倒是消息传到香雪院,三太太只说了句:“可算叫她盼着了!”
三老爷却激动起来:“瞧见没!瞧见没!可见这世上是真有神灵的!神灵感应啊这是!多少年没有消息了?这麒麟庙一做道场,就有消息了!可见这……”
三太太微微皱了皱眉:“哎,等等。老爷,这是弟妹怀了身子,不是我有喜吧?你这么高兴……瞧着可有些奇怪!”
三老爷略感尴尬,抿抿嘴道:“看你说的!这是神灵显圣的事儿!你们啊,俗人,整日就只会在人堆里看事。你得仰起头来看天!这天上可是有神明的!”
三太太暗暗给他一个白眼,顾自己往手上敷香蜡,三老爷那里已经拔腿往后楼上去了:“我得把我的灵符都找出来,啧,不该上回听了老太太一通话就给收起来的,神明莫怪,神明莫怪……”
柳彦姝也跑来同傅清溪说这事儿,又疑心道:“你说这世上是不是真有神鬼?”
傅清溪摇摇头:“我怎么知道,我又没见过……”
柳彦姝白她一眼:“同你是越来越没法说话了。”看傅清溪手里又捧着书,抚额道,“你还有完没完了?天天看,不烦啊?”
傅清溪道:“天天看还来不及呢。”
柳彦姝一撇嘴:“你就是死心眼,我同你说多少回了?这读书是有用,却也没那么大用。你之前总说那个作业的事儿,还叫我也用心点,往后要凭这个刷人的。如今你看看,怎么着?还不是和稀泥!照样都来上课,什么做不做作业,什么鬼画符的,有一个让走的没有?所以啊,你也别把那些东西太当真了,到时候白费力气,真的。”
傅清溪道:“若不是有作业,你也不会排在四姐姐后头了……还有,眼前没有后果,不意味着往后没有。这样都攒着攒着,到之后一总儿算了,才可惧……”
柳彦姝摇头:“往后?一总儿算?算什么?春考难不成还看你从前做得作业?看这回联考,我就看了那么几天书,还不照样进了前三?难道还问我从前用不用功?”
傅清溪无言以对,却不由得想起从前陶嬷嬷说过的话,——柳姑娘小聪明多,一用见效一用见效的,就往这路子上走了。因她是得了这法子的好处的,旁人要说这法子不对,往后要吃亏,她也难信的。
傅清溪顾自己叹了口气,越发觉着从前听过许多有道理的话,只是可惜那时候的自己没听懂。
第70章 心象
这回华英书院参加书院联考,虽她们自己不欲张扬,外头到底许多人家知道了。越萦就收到了许多年下的暖炉会、赏雪宴的邀约。别处她还能推拒,陆家同宋家的姑娘们的面子却不好不给。大太太听说那两家姑娘相邀,有心叫越苭也跟着去,只是到底不妥,只好打点妥当,派了信得过的嬷嬷跟着越萦前往。
这日是宋家的隆冬文会,越萦也是头一回来。到了那里,见到陆家的几位姑娘也在,还有王家的、齐家的。宋二姑娘领了越萦一一介绍了,话里话外只说越萦如何了得,这一年得了多少嘉奖,又有之前联考的事在那里。
齐家的姑娘便笑道:“这位妹妹可真叫人佩服得紧,我们是看着那书就头疼,只换个地方见着,难为它大概认得我,我却认不得它了。”说得众人都笑起来。越萦只谦虚几句,倒也相处融洽。
一会儿文会开始,请的天峦书院的先生来主持的。宋家的子女们穿的皆是宋家冬日的文会吉服,底纹是玄奥的符文,领襟上绣着宋家的族徽,那衣裳的颜色似蓝似紫,也没在别处见过。陆家姑娘悄悄对越萦道:“好看吧?那是兰家的幽兰紫雾,如今宋家买断了,别处没有这颜色的。”说完又指着另一边的几个盛装妇人道,“她们家的规矩,出阁的女儿便不许再穿宋家的衣裳了,除非有个别得了家主特许的。倒是儿媳们反倒能穿。我爹说起来都说是老古董做派呢。”
越萦见那几个妇人果然容貌都有些相像,想来是宋家已经出嫁的姑奶奶们。
观礼的都在边上的观景楼上,宋家子弟们在楼前的三层高台上行仪礼,所奏曲乐也十分古奥。连几处楼上的宾客们也都肃穆起来,显得十分庄严。越萦立在那里,看着眼前全然不同自己家中的礼仪风尚,再回想在西京时于王家所见,心里只冒出一句话来:“真富贵风流当如是!”
越家同鲁家、俞家、谢家、董家这些人家仿佛,虽数十年间彼此或有高下,也差不了太多。王家、宋家、陆家、齐家这样的就要高了一层了,金家从前也与他们算做一处的,只如今同五大家中的洪家联姻携手,恐怕要更上一层楼了。越萦这会儿忽然觉着自己家里比起这些人家来,真是只能算个小门小户。
这一日宋家姑娘留她到了最后才放她走,越萦不意自己如此受人喜欢,却是在府里姐妹间少有之事,心里十分高兴。往外走时,宋家姑娘却忽然提到了傅清溪,她道:“我素来最佩服那些能通学理术、数术的姐妹了,那傅姑娘小小年纪,居然能在云演数试中夺魁,你们家可真是了不得。”
越萦愣住,一时不知如何答这话,只好含糊着附和。宋姑娘又道:“这回我兄弟也下场去比了一回,却只排在第八。听说头名是个女子,把他给气得!下回你可得介绍那位妹妹给我认识认识才好。”
越萦暗幸方才没有说出“不过是小孩玩意”“名不闻经传”这样的话来,又听说她想结识傅清溪,便笑道:“我那表妹平日里不怎么爱说话,不过她春考原本就是预备要靠数术那一科的。”
宋家姑娘笑道:“那云演数试倒是同春考还不同,却是剑走偏锋的意思。你可回去问问你家妹子,看看这回考的什么。我兄弟连题目都记不全呢!”
说笑着送越萦登车,两人才作别。
越萦一路上心里都乱糟糟的。心道这落萍院里果然没一个简单的角色。柳彦姝是不用说,惯会打探消息架桥拨火的,这回也不知道撞了什么大运,竟叫她考了第三。这傅清溪从来不声不响的,想不到暗地里手脚更多!果然都不能小觑。
起初她只是疑心柳彦姝的考试成绩来路不正,可是联考虽然有天峦书院在里头,到底不是当年的千金宴,王常安再厉害也伸不过手去。只是要她相信柳彦姝果然是凭的真本实力,却是再不能的。就她那整日衣裳首饰胭脂水粉的样儿,能是花心思在学业上的?
可如今傅清溪这事儿一出,倒叫她糊涂起来了。难道那两个是扮猪吃虎的?
实际上真要论起来,傅清溪同柳彦姝学的如何,本与她没甚干系。只是她素来同姐妹们明里暗里比多了,越荃更是像一张天网张在她头上,叫她这辈子也别想越过去。她可不想再来几张!
有道是疑人偷斧,有了这个念头,越想越觉着那姐妹两个是有意藏拙,私底下还不定怎么笑话自己。还有一个,今日宋家的姑娘对自己如此热心,原还以为是志趣相投的缘故,如今看来,却是另有谋划。噫,这人心人情,还真是难信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