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珏冷静了一下:“那你现在……”
无眉坦然道:“如你所见,孤苦无依,流落街头。”
“你这样不行。”花珏想了想,拉着无眉往自己家走,“先来我家住着罢,说起来,你到江陵来,还有什么事吗?”
“有事如何,无事又如何?”无眉警惕地望着他,“你让我去你家住,我也未必会答应你。”
花珏叫了一辆车来,又摸了摸这个小矮子的头:“不答应也没关系,我们先别在这儿住了,这里坏人多。”
无眉:“……”
他抬眼问道:“你知不知道我多少岁了?”
花珏把他拉进马车,帮他把大堆破烂玩意一一收好,神秘莫测地一笑:“我猜你三十多岁了,是个老大叔。你是在哪修得了长生之法么?”
无眉起初愣了愣,而后想了过来:“你是用判官笔看到的么?我没有修得长生之法,只是早些年被人换成了童子命,是为了开天眼用的。你说得不错,我今年应当三十多了,但若是按照虚天的算法,我仍旧是十三岁。”
却的确像个小孩子。花珏在心里默默这么想,没有说出口。这小子不见之前的跋扈,他自然而然便以兄长自居,关爱起少年人来。
无眉被他看得不自在,后来发现花珏——用小凤凰告诉他的原话是“有点傻”。这之后,也就悻悻作罢了,跟着回了他家中。
他倒是无所谓好不好意思在别家借宿,餐风露宿,这么多年来,他早便习惯了不挑剔。到了地方,无眉抬起眼,四面环视一圈后,忽而问他道:“你家对面住着什么人?”
花珏挠头:“对面是城主府,住着很多人呢。”
无眉点了点头,不再多问,便这样在花珏家中住了下来。
期间,花珏的房子翻修完毕,小凤凰和花大宝的房间都空置了出来,匀出一间给他。无眉早出晚归,神出鬼没的,花珏也不问他是否答应国师这件事,只当自己顺手捡了个小弟弟回家。
玄龙已经看淡了:“以后你肯定还要捡其他的家伙回来,你过来再给我立个字据保证,不许移情别恋,要永远最宠我一个,最爱护我一个,我特别允许你把你的猫放在第二位。”
花珏差点笑出声,便认认真真给他立字据,还承诺了除开晚上,每天还会花上两个时辰陪他,玄龙方才罢休。
这几天,花珏遇上无眉有空时,还会探讨一下业界疑难杂症,辩论一下玄学相机,兴味相投时便忘了时间,搞得他承诺给玄龙的时间大打折扣,玄龙便想方设法地骚扰他们,就算根本听不懂,也一定要赖在桌边横插一脚。
花珏也不赶他,乐呵呵地去牵他的手,愿意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发呆,还粘着他叫“嘲风哥哥”,玄龙也便没了脾气。
一段时间后,无眉慢慢放下戒备,也肯多说些自己的事情给花珏听了。花珏得知,无眉本是孤儿出身,被人遗弃,在道观中长大。因为体质特殊,他小时候历经苦辛,大了些后又被人抓去当做勘天的试验品,险些没了小命。
唯一令人感到庆幸的是,他身有天缘,得以次次绝处逢生。十三四岁时,他被人捡了回去,战乱后失散,他四处周游,正是在找一个当年的故人。
花珏问道:“是什么人,叫什么名字?我或许可用判官笔给你算一算。”
无眉摇摇头:“算不出的,如同正阴命没有破法一样,那个人的命也是无解的。”
花珏见他无意多说,便不再问,只试探着道:“那你记得……一个叫宁清的人吗?”
无眉愣了一愣,而后道:“我当然知道他,他是青宫第一代领头人,也是先帝最宠幸的一位国师,生前道号比他本名更出名,叫作三青,也便是我整理的那本书的名字。”
花珏讪讪道:“这样吗……”
无眉却很敏锐:“怎么,你问他干什么?可是有什么渊源?”
花珏摇摇头。当时无眉要给宁清换命,宁清临死前用判官笔判他“我事皆忘”,看来是真忘了。花珏不讨厌宁清,也有点喜欢这个心直口快,嘴上不饶人的小少年,两人毕竟有一段深重的往事,他觉得这样忘了,仍然有些可惜。
只不过无眉后来编书,仍用了三青两个字,大约在脑海深处仍然记得些什么罢。
“没有什么渊源。”花珏想了想,决定换个话题,“你说他是第一代领头人,青宫道派一开始,除了宁清,还有其他人在牵头吗?”
“自然有。”无眉讶异地看向他,仿佛在嗤笑他的孤陋寡闻,“你当现在的青宫是绣花枕头一把草,原先也是这样吗?当初都说青宫三星齐天,有三个真仙坐镇,一个天命相师,据说能逆改命数,一个护花道人,能看透神灵星盘,还有一个草鬼婆,五行玄学无一不精,单有这三人在,天下相师对青宫趋之若鹜,收入门中的弟子也绝非竖子,道派也因此盛极一时。时人说天下皆道道,时人长声生;说的便是他们那个时期的盛景。”
花珏“哦”了一声,有些不知所措:“护花道人……”
无眉挑了挑并不存在的眉毛:“他后面并没有留在青宫,大约只跟着宁清他们两三年,之后便云游去了。他是个闲散性子,意见也和其他人不同,认定青宫此后必将衰落,便与他们分道扬镳。”
“至于第三个人,和三青一样从不以真面目示人,虽然说是草鬼婆,但仍不知是男是女,据说是个偷学了苗疆蛊法的男人,所以不敢露面。此人曾在宁清死后留在宫中一段时间,过后不知去向。”
无眉谈起这些过往传言,显得兴致勃勃:“说起来,当初先帝驾崩之前,曾召见过这个草鬼婆,让此人侍奉床前,旁人一概不见。也有人说是草鬼婆下蛊害死的皇帝,不过不知道真假罢了。”
讲到兴头上,无眉还拿来一张草图,把当时的朝局给花珏细讲了一遍,花珏听得稀里糊涂,听时觉得很有趣,到头来想一想却什么都没记住。
无眉道:“你能记住就怪了,当时我研究朝纲,看人比我看命还要准,费了不少心思。”
花珏问:“你为什么要研究朝纲?”
无眉顿了顿,最后给出了一个不咸不淡的回答:“是当时有个人拜托我做这件事的,当然,后来也没用上,我跟他走散了。”
花珏摸了摸鼻子,不问了。他晓得无眉定然还藏着什么秘密,这一副稚气外表下的三十多年人生想必波澜壮阔,只不过无人能听了。
“不过这么看,他好像真的挺适合当国师的。”花珏暗想。入夜时,众人各自回房,花大宝蹭到玄龙的胸口当做床,小凤凰则窝在了花珏的肩窝处。
玄龙嫌弃地赶他们:“走了走了,各回各窝,不要打扰我和花珏睡觉。”
小凤凰控诉道:“这不公平,你整天霸占花珏,也得给我们霸占的时间,花珏好久没有摸我了!”
花珏把小凤凰捧在手里,而后翻了个身,用鼻子碰了碰玄龙的鼻子:“今天落雨,它们的窝里冷呢,就这样睡,好不好,嘲风哥哥?”
小凤凰再抖了抖毛,花大宝甩了甩尾巴。
玄龙勉为其难地道:“好,再叫一遍听听看?”
花珏却不叫了,他笑嘻嘻地往床里挤了挤:“不闹了,娘子,晚安。”
第84章 真-一颗糖,草莓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