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话要说:这几章大概是一个过渡~
第54章 魅-赎身
玄龙没有把话说尽, 两人却都知道那是等到今夜的意思。
花小先生没有玄龙这等波澜不惊的承受力, 待玄龙离去后,愣是灌了几大杯冷茶才冷静下来。他坐在床边,樱桃咬在嘴里都像是要咬不住, 咽下去甜丝丝地涌上心头, 有些腻,还有些麻, 各种滋味都有。
奶奶诶, 您孙子遭不住了。
花珏一静下来, 脑海中便浮现出玄龙那张脸。花珏怀疑自己是入戏太深, 加之本身有着断袖的不可抗力,面对着玄龙那张脸便有些把持不住。
花珏头上顶着大堆金饰, 想爬去床榻中大肆翻滚一圈儿也不能了,便扑上去趴着,怀里抱了一个软枕。他在软枕底下翻到了几本画本, 正是凤篁房中的龙阳春宫。
花珏随便翻了几页, 越看脸越红,哆哆嗦嗦地将它们扔去了一边。他试图把玄龙从自己脑子中剔除,却始终没能成功, 最后干脆背起了心经。口里诵着经文, 效果好了不少, 花珏脑海中开始出现一个光头的玄龙端坐在地洗碗……敲木鱼的模样。
他叹了口气。
古人所谓色授魂与,大约便是这个样子。他花小先生独爱美色,花痴过一众人, 从不收长得好的人的卦钱,想必这是报应来了。本以为报应最多是穷,没想到是条龙。
花珏烦闷许久,难得钻起了牛角尖而没为自己找到解,这样一直浑浑噩噩地到了夜晚,楼外炸了第一串爆竹,噼里啪啦长及几十丈,把他惊动了。
爆竹从底层开始,慢慢往上烧去,火花崩开填得紧实的红纸,燃到哪一层楼,便有一层人走至窗边,推窗往外看。这便叫抛头露面,每人手执一把秋扇,单单只露出一个身影,并排列在窗边谈笑,便已经让楼下的人心旌飘摇,忍不住踏入门内,意图翔实一观。全江陵的断袖基本都来了,不是断袖,但男女通吃的人也来了,将乐坊围得水泄不通。
蹿火的长龙直飞云天,飞到花珏这边顶层时,惊动了他循着噼里啪啦的响声跑去。花珏跳下床,望见窗外一片白烟缭绕,探出头去时已经烧过了,只能勉强往上瞅瞅,见到了一串爆竹屁股。
底下有人喊:“哥儿!小心迷了眼睛呀!”
烟沙簌簌落下,花珏及时回避,缩了回去。只是他露面的这短短一瞬,却让楼下观望的人都静了片刻。
其实楼层高,下面的人未必能看清他的面貌,但所有人都晓得头牌在顶层,从来没见过的人揣着好奇去看,自然不自觉将见到的美化了,这是其一。其二,也有声称自己眼睛利的人大肆宣扬,极尽赞美之能事,逮着这个话头猛夸,众人也不自觉将方才的惊鸿一瞥放在心上,只当是见到了谪仙。
这其中,有不少欢馆为了拉拢客人混进去的杂鱼,他们要做的事便是吹嘘,尤其要逮着花珏这个头牌吹。好在江陵百姓单纯,非常吃这一套……不是百姓,但在江陵做事的人,亦吃这一套。
玄龙坐在停在路旁的马车中,微微掀起帘子往外看。周围不停有人传讲着“凤篁”两个字,听得他微微皱起眉头,等他找到那扇窗户时,窗边人却已经走了。
欢馆还要再等一炷香时间才会放人进去,按道理,他这个王爷有特权先入座,但玄龙打听到欢馆中有一样缀花灯的习俗,便先留了下来。
这习俗,便是谁往妓身上砸的银两最多,到头来那个妓的牌名下便会署上恩客大名,并在重阳一日公诸于众,砸钱最多的人能得到小倌的一些小礼物。比如亲手做的点心,贴身带的手帕之类。礼物虽小,却有不少人为此争得头破血流。
“花珏……我是说凤篁,他名下的花灯有多少?”
玄龙抓了一个下属去问,下属得到答案后回禀道:“排行第一的是一个姓杨的海商,记名九百三十二朵。”
下属惴惴不安地道:“王爷,要如何?”
玄龙有点不耐烦:“他名下总共有多少?”
属下愣了愣:“这……一共七千四百三十四只花灯,一只五两银子算,大约是四万两。”
玄龙道:“那便出四万两,买了他名下所有的花灯,我要他们把他名下所有的名字都销毁,只留我一个人的名字。”
四万两不是小数字,这笔钱大约能在江浙地带买下一座城池那么大的土地。属下眼睛瞪得铜铃大,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他们王爷一向视钱财如粪土,平日不怎么用阿堵物是真。倒不是花不起这个钱——人尽皆知,紫阳王从不沾边风月,为了一个小倌豪掷万两……实在不像啊!
属下终于能确定,这回他们王爷是真的动心了。看清了这一点后,他半点都不敢怠慢,撒腿便要去办事,不料中途被玄龙拽了回来。玄龙眼神冷冷的:“另外,告诉其他人,凤篁这人已经是我定下的了,谁也别想打他的主意。”
属下敬畏地看了突然显出孩子样小气一面的自家王爷,擦了把汗称是,一溜烟便去打点了。片刻后,轿子里的玄龙满意地听见路人的话题从“那凤篁公子当真美煞”变成了“如此美人竟然名花有主”“好似是紫阳王的人”,这才露出了一个满意的微笑。
楼内,诸事打点整齐,门扉缓缓敞开。断袖们鱼贯而入,一个二个都如同过年般激动,场间一时热闹的不成样子。坐不下的搬了马扎坐在门槛边,还有的干脆站着,眼神四处游窜,飘飘欲仙。
玄龙自然坐去了上席。花珏与他相对,坐在另一侧的屏风边,一张脸亦遮得严严实实。
“什么,四万两?”花珏刚听一个侍童说了几句话,大惊失色:“他不是已经打算为我赎身了吗?为什么还要花这许多钱?”
小童抿嘴笑,没意识到眼前人是个不解风情的呆愣木头,想不出这其间的弯弯绕绕,只当他在嗔怪,给他端了茶后便走了。花珏却是真心实意地觉得玄龙败家,他想了半天,玄龙要给钱的话,也应当等一时半会儿后他去了王府再给嘛。买花灯的钱又到不了他手上,白白便宜了江陵乐坊。
他越想越心痛,忍不住掀起一点面纱,偷偷往玄龙那边看,愤怒地瞪了他一眼。玄龙一直看着他,此刻见到他望过来,不由得会心一笑,遥遥对他敬了杯淡酒。两人隔得太远,彼此看不清表情,玄龙自然也不知道花珏正十分认真地嫌弃他,自我感觉非常好。
花珏却被这模糊的一眼提醒了,一见到玄龙,早间那稀里糊涂的感觉再度浮起,搅得他心神不宁,还没硬气起来便软乎了下去,颓然了。
后面飞花宴、斗酒赛诗、新人入馆初献艺都没能引起他的注意,直到竞标买人时,花珏听到了凤篁的名字,这才回过神来。
虽然他已经被紫阳王内定了,但过场还是要走一遍,按照叫价拍卖的方式来彰显这小倌有多么受欢迎。花大宝守在花珏身边,俨然保镖,这猫完全在状况外,还低下头来与花珏讨论:“我觉得王爷会买你,肯定的。”
花珏笑。
小凤凰偷喝了许多酒,却已经醉倒了。花珏将小凤凰捂在手里,轻轻摸着,有点看不出这只小肥鸟是在高兴还是难过。相处这么多天,花珏其实感觉了出来,这只小肥鸟非常感性且矫情,二十年前的幻境不能让它忆起往日风光,只能让它更有隔世之感。
所爱之人已经去了,有什么办法呢?即便不知道爱人是不是对自己痛下杀手的那个人。
花珏用手帕给小凤凰叠了一个窝,把它放进去,叮嘱花大宝不许打扰它睡觉。正在这时,锣鼓声起,竞价到了最激烈的一段,玄龙真人不露相,全靠手下的人声嘶力竭地喊价。
花珏还注意到,桑先生与城主也过来了,他们二人没有去上席,而是并排坐在大厅下的小马扎上,有模有样地叫了几次价,作势要同玄龙竞争一番。两个人兴致勃勃地将数量越堆越高,摆明了要趁机搅和一通。
此后一切顺利,钱货两讫。玄龙在人潮退去后悄无声息地走了,花珏则由人再补了一遍妆容,送他上门后停着的一辆轿子上。
欢馆中只有凤歌来送他。花珏有些意外,接过了凤歌递来的礼物。
凤歌道:“哥儿,你发达了,以后想必再也不能和我一起打牌,要好好的。”
花珏道:“你也保重。”
凤歌真心实意地为他欢喜着,不住赞叹着王府的排场与花珏的好命,忽而,他有些疑惑地问道:“凤篁,你此次赎身入府,这么大的喜事怎不见你爹爹与阿娘?”
花珏一愣。